第四卷|20.影斗·剑鸣(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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雠皇催动必方攻击有莘不破,必方腾飞而起,突然在半空中一个盘旋,反而向雠皇扑了过来。

芈压挣扎于一片黑暗中。

这里上不见天,下不着地,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只觉得四处都空荡荡的,连身体也空荡荡的,仿佛在不断软化、不断消失。

别睡着啊。小兄弟。

是谁的声音芈压仿佛看见一个影子,修长的身材,孤寂的白衣。

大头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白衣人没有回答。

大头回答我啊大头

见到白衣人以后,芈压的神智渐渐清晰起来,季连城的童年,和有莘不破的初遇,离家出走,被桑鏖望所伤,水族,天山剑道,天狼的剑示寒蝉

呜大头,我真没用。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是男子汉,可却眼睁睁看着要保护我的女孩子在我面前被人害死呜大头,我真没用。

白衣人什么也没说,突然化作一道剑光。剑光突破了黑暗,让芈压看见了这个空间之外的情景,看见了必方

必方必方

芈压呼喊着。但必方却没听见,祂正在雠皇的催动下向有莘不破等人袭去。

不不必方回来我在这里必方嘶声竭力地呼唤着,也不管必方能否听见,也不管自己是什么样的处境

必方必方啊你,你听见了,我知道你听见了快快回来帮我烧死那个怪老头我要给寒蝉报仇

看见必方以后,芈压失落的情绪转变为高涨的怒火,燃烧得比重黎之焰还要厉害

见到必方向雠皇反扑,有莘不破大声叫道:好,好神鸟把这老怪物从芈压体内赶出来必方一倒戈,怪鸟马上变成神鸟。

雠皇临时占据了芈压的身体,刚刚把芈压的元神压制下去就匆匆和有莘不破等动起手来,在这个身体中的根基并不牢固。这时见必方扑来大吃一惊,一时也想不起芈压这个身体是不怕火烧的,内心因畏惧而退缩了一下,只这一下子,元婴在芈压身体的统治地位马上动摇,芈压体内的本尊元神趁机反扑,要把雠皇的元婴排除出去。

必方悬临在芈压身体的上方,照射出一老一小两个影子,互相撕扭挣扎着,但小影子却始终处于下风。

依然控制身体主导权的雠皇大笑道:差点阴沟里翻船,可惜就凭你小子这点道行,如何能逃脱老夫的掌控

那边有莘不破道:情况似乎还是对芈压不妙,怎么办

桑谷隽道:要是雒灵在或许有办法,但现在只能靠芈压自己了。

突然徂徕季守捂紧了耳朵,叫道:好厉害

有莘不破一愣,道:怎么了

徂徕季守道:剑鸣是剑鸣

有莘不破道:剑鸣我怎么没听到

桑谷隽也道:有么我也没听到啊咦,你们看

芈压那个小影子里又变化出一个颀长的影子,和小影子一起排挤雠皇的血影。这个影子一加入战团,形势登时逆转。

芈压的脸上一时沉静肃穆,一时暴怒如狂,一时惊疑交加。血影已经处于下风,但另外两个影子无论如何进攻,却始终无法把它从芈压的体内驱赶出来。

有莘不破道:那第三个影子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芈压家的祖神之类的像芈家这种渊源深远的大家族有这种事情并不奇怪。这影子很明显是在帮芈压的忙。桑谷隽道:不过这样下去,只怕混战还没结束,芈压的身体倒先垮掉了

徂徕季守突然道:我去试试。

有莘不破道:你知道怎么办吗

那血影已经落在下风,其实是想逃跑的,只是现在却没有一个身体去承载它。那两个影子虽然占据上风,却一时没法把它消灭在身体内部。徂徕季守道:所以,我想了个笨法子。

桑谷隽脸色一变:难道,你想你想用另外一个身体去把那血影接引出来

对。

我去有莘不破道:这里我的命最硬

还是我去吧。桑谷隽道:山底下都是血蛊,你们俩过不去。

徂徕季守道我可以御剑飞行。

桑谷隽道:天狗,你连剑都没有怎么御剑飞行

剑吗天狗右手手沿如刀,把左手硬生生切了下来。

桑谷隽叫道:你干什么

你们得成全我。天狗说:那天我看到哥哥的剑上存在着毁灭我的力量,已经逃避过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如果今天我不能奋勇向前,那改天再遇见我哥哥,我只怕会连迎头抵抗的勇气都没有。

他用牙齿咬住断手手掌,硬生生把骨头抽了出来,把失去了手骨的那截软趴趴的断手丢在地上。

我哥哥说,雠皇抽出他的骨头作剑。嘿,我也来学学。突然把骨头往空中一抛,有莘不破和桑谷隽还没搞清楚他要做什么,徂徕季守已经跳上飞骨,如御剑飞翔一般向雠皇冲了过去。

看到天狗坚毅的神色,两人也不知是否该阻止他。就在这时,鲜血淋漓的徂徕季守撞上了芈压的身体。

天狗的这个身体本来就是雠皇的遗骸,雠皇在芈压的身体中被逼得急了,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领地,自然而然地就往那边撤,然而他一进入天狗的身体就后悔了。可是,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地上那个来历突兀的影子消失了,必方下面,只剩下芈压的暴怒

你为什么要杀她芈压痛叫一声,仰头而吸,竟然把必方吞了下去。

有莘不破大叫道:好

桑谷隽却道:不好。

不好

桑谷隽道:芈压好像很生气,生气得好像连把自己一起燃烧也在所不惜。我怕他的怒火不但会烧化雠皇,连他自己也

正如桑谷隽所担心的那样,空前猛烈的火焰把芈压托上了半空。他不再是一个吐火的男孩他本身就是一团火怒火

雠皇本能得畏缩了一下。他的力量经过两次临时性的元婴转移又弱了三分。何况在这个身体里面,还有天狗在拖他的后腿

雠皇心道:不行这个身体根本就经受不住重黎之火

桑谷隽心道:芈压一喷火,连天狗也得灰飞烟灭

芈压却什么也没想,他已经完全暴走了。手上是火,头上是火,鼻孔里哼出来的是火,连两颗眼珠子里也晃荡着火他的喉咙一紧,就像给人掐住,肚子却涨大了起来

不好雠皇和桑谷隽同时暗叫,同时行动。雠皇在瞬间决定逃离天狗的身体,而桑谷隽左右手一齐发动,飞出两道天蚕丝。左手天蚕丝化作一匹大布,拦在芈压和天狗之间;右手天蚕丝则向天狗卷去,要把他拖回来。这个程度的天蚕丝没能完全阻挡住重黎之火,只消解大半的力量,天狗的身体在烈火中化为焦炭,而雠皇则在天蚕丝的掩护下逃走了。他的力量消耗严重,眼前无论是有莘不破、桑谷隽还是芈压,他都已经没有力量再侵入他们的身体。更何况芈压的身体中还隐藏着一个更可怕的影子

桑谷隽右手的蚕丝化作一张网,把化为焦炭的天狗拖了回来。有莘不破看得呆了:天狗完了

桑谷隽叹道:血肉都死了。如果不是我那天蚕丝挡了一下,连灰都不会剩下。突然见天狗丢在地上的那半截断手动了一动,灵机一触,道:也许还有救用天蚕丝结成一个带子,把骨灰连同断手一起装了进去。

天狗真的还有救啊,好热有莘不破转头一看,芈压还在胡乱喷火,蓦地向这个方向喷了一条火龙,仅仅是从土山旁边十几丈掠过,便烤得两人眉发全焦。

妈的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有莘不破叫道:芈压停下来是我们啊我是不破哥哥

芈压听到声音,向他这个方向看来。有莘不破看不到他的眼珠子,只看到他眼眶里烧着两团火焰

桑谷隽惊道:不破他不认得我们了这见鬼的重黎之火,我怕连你的精金之芒也未必能挡住

那怎么办

他要喷火了,逃吧回头再想办法

桑谷隽张开天蚕丝,把有莘不破、天狗的那团焦炭连同断手一起卷了进去,透过土山潜入地下。

幻之血池原来已经将土山包围,若有雠皇控制发动,桑谷隽他们在劫难逃,幸好这时雠皇已走,幻之血池失去了中枢主宰,慢慢涣散。芈压一团火喷将出来,把土山冲塌了半截,把幻之血池蒸掉了半边。

然而,若任他继续燃烧下去,最后的结局只能像桑谷隽所说的那样,连他自己也一起坟灭。可这个时候,还有谁能阻止他呢

桑谷隽带着有莘不破从远处的地面上冒了出来,远远望着乱喷火的芈压。看着那火势,两人心下暗惊。

这小子发起狂来,比你还可怕有莘不破说。

桑谷隽哼了一声不接口。

有莘不破道:喂,你好歹想个办法这样下去不行

火势越来越大,已经完全把芈压的身形吞没。桑谷隽道:我没主意。要是江离和雒灵在,也许能商量点什么出来。

说起来,怎么一直没见江离出现也不知道火山爆发有没有伤到他。

你放心吧你离那么近都没事,江离还用得着你来担心

那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见他的影子桑谷隽还没作声,有莘不破突然咦了一声。原来裹着天狗断手和骨灰的天蚕绸缎一阵蠕动,没多久绸缎破裂,伸出一只手右手跟着徂徕季守完好无缺地从里面钻出来,左手还拿着一柄从未见过的骨剑

有莘不破赞道:他们还夸我防御力强呢我看最厉害的还是你,被烧成这个样子也能复原。还是说你被雠皇上了身

天狗笑道:放心我是货真价实的天狗。我这破身体,雠皇大人哪里会要

远处的于公孺婴抚着龙爪秃鹰的羽毛,也喃喃道:桑谷隽、不破和芈压的气势此起彼伏,怎么就江离没有半点气息血池干涸之后他应该马上就能脱困才对。难道又出了什么意外转身对雒灵道:能感应到他们在哪里吗

雒灵犹豫了一下,手指一指。于公孺婴问道:不破他们在那边

雒灵却摇了摇头。

于公孺婴道:江离

雒灵这才点了点头。

雠皇的元婴在山野间乱窜。花了数十年的心血苦苦建成的血池一夜之间被那几个年轻人毁掉,连自己也被打回原形

他现在的力量不要说都雄虺,连有莘不破也斗不过了

不能放弃我不会输的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能卷土重来。当年的景况比现在糟糕十倍,还不是一样撑过来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个身体。这个身体不能太强大,因为自己现在仅存的功力没法控制;但也不能太弱,否则不能走出天山大漠,逃离都雄虺的视野。

都雄虺

一想到这个名字,雠皇就恨得牙痒痒,但又怕得浑身发抖。没错,就是因为这个人,他犯下了好几个错误算了,不想他了,先得找个人,得找个人等完全复活之后再找他算帐

找谁呢一个身影闯入了雠皇的视线,竟然是他的徒孙血晨。

嘿就找他

血晨显得很狼狈。火山爆发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却也把他全身烧得破破烂烂的。

火势收敛之后,血晨从乱石堆里爬了出来,跟着就看见远处一团更加热烈的火焰在燃烧。

重黎之火他马上意识到战斗还在继续。血晨深知本门功夫的底细,虽在外围也能推测出雠皇的景况。心想雠皇失去血池之后,情况只怕不妙。

当初还以为找到了一个好靠山没想到

他丝毫没有发现一个血影正慢慢从他的背后掩来,靠近他的右脚。

就在这时山坡上传来七声怪异的剑鸣,把血晨惊得跳了起来。

芈压已经完全失控,火势越来越大,连有莘不破的护身真气、桑谷隽的天蚕丝、徂徕季守的不死尸身都开始抵挡不住那热气,节节后退。

妈的这重黎之火太过份了连石头也能点着

从有莘不破的破口大骂中桑谷隽听出来的不是愤怒而是忧虑,毕竟,如果只是考虑困境的话,只要打倒芈压就能切断重黎之火的热源。但要在这种形势下打倒芈压又不伤害他的性命,却是困难重重。他自己也有相同的忧虑:再这样下去,芈压的身体还能支持多久他们想帮忙,却不知如何着手。到了后来,芈压已经完全陷没在火焰当中,连影子也见不着了。

就在这时,烈焰中响起了七声剑鸣。

剑鸣徂徕季守指着火焰道:这次你们听见没有。

当然,桑谷隽道:我们又不是聋子。

有莘不破道:不好,难道是天狼咬了咬牙,张开气罩就要往火里冲。

桑谷隽拉住了他:你不要命了

有莘不破吼道:去晚了,没命的就是芈压

放心。徂徕季守竖起耳朵聆听着剑鸣,道:那不是我哥哥我哥哥还发不出这样的剑鸣。

有莘不破奇道:不是天狼这天山大漠还有谁的剑术造诣强过你们

不知道。徂徕季守怔怔道:这种境界的剑鸣我不但从来没听见过,甚至甚至出离我想象之外

两句话功夫,火焰已经开始收敛。桑谷隽紧张地说:芈压多半已经倒下

有莘不破惊道:什么

徂徕季守手一扬,新的天狗剑飞出,御剑而去。桑谷隽招徕幻蝶,跟着飞向高空。火海的中央,仰面倒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幻蝶怕火,停在三十丈高空不敢再往下一尺。徂徕季守在火焰上方十丈出低空盘旋,但也不敢再下去。桑谷隽抛出一根蚕丝:天狗接住

徂徕季守接过天蚕丝,飞出把芈压卷了上来。三人迅速飞离火海,天狗让让芈压平躺在一块岩石上。桑谷隽取出黄泉之泥,有莘不破右手抵住少年的天灵输送真气。

七道剑伤徂徕季守道:让他一瞬间失血、昏倒厉害真厉害

厉害个屁有莘不破骂道:让我知道是谁趁火打劫,我非把他宰了不可

徂徕季守却道:台侯你错了这不是杀人的剑法这是救人的剑法

有莘不破愣了一下:救人的剑法

不错动手这人是好意。桑谷隽道:这伤口很奇怪若再偏半分,芈压早就死了。

徂徕季守仿佛在向谁诉说,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剑法割破血脉,令芈压瞬间昏厥。但这剑锋尾稍一拖,竟然有止血的妙用这他究竟用的是什么手段了不起了不起随即又喃喃说:但更了不起的,是他的剑意一直以来,我们只想到用剑法来杀人,他却用剑法来救人

有莘不破也觉得芈压体内真气疲弱,其他却无大碍:这小子的命可真大。唉,以后再不能让他冒险了。要真的出事,我可真没法向芈方交代。

桑谷隽和有莘不破正一内一外地替芈压疗伤,徂徕季守突然跳了起来,放声狂笑:哈哈哈哈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桑谷隽怔怔看着他:天狗,你疯了么

疯天狗大笑道:疯了也无所谓哈哈

有莘不破道:你到底找到什么了

剑意

剑意

对天狗指着芈压的伤口,道:剑意

有莘不破和桑谷隽对望一眼,一起摇头。

你们不懂的,你们不懂的天狗大笑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懂。走出两步,高声大叫道:大哥你出来啊我从没像今天这样盼望你出来

有莘不破精神一振,道:你有把握打败他了

不是打败他。天狗脸上的笑容充满自信:是拯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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