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飞升 第8节(1/1)

一个富贵少年,从不缺同龄人捧场。

鲜花烈酒美人枕,金杯玉杯琉璃杯。

与赵济恒的阔绰大方相比,他的跋扈脾气不值一提。

众人喝得酩酊大醉,只有他一反常态,浅尝辄止,目光清明。

天色未明,有貌美侍女进门服侍。

沐浴熏香,穿衣佩剑,梳头束冠。

赵济恒摸了一把美人滑腻的小脸,感叹道:“还是这里住得舒服。就像回家一样。”

“赵仙师可别忘了奴家。”

美人嬉笑,伸手勾勾缠缠,被他轻巧挡开:

“不闹了,爷今天有正事。”

外门寝舍简陋,他视其为猪圈狗窝,很少回去过夜。白日修完功课,呼朋引伴匆匆下山,夜夜留宿花街柳巷。

没关系,这生活很快要结束了。叔父已安排妥当。过了今天,他便进要内门。

去那天上仙宫,学那无上道法,做那人上之人。

今天是他的大日子。

赵济恒穿上自己最华美的法袍,带上最贵重的法器。

揽镜自照,微微仰头,自觉意气风发。

“走了!”他一声呼喝。

楼上一扇扇房门被争相推开,昨夜留宿此地的外门弟子涌出来,一边整理衣冠,一边追随赵济恒脚步下楼。

一时间,楼梯吱呀,楼板震动。

狗腿们的夸口奉承声,美人们的殷切挽留声,送别恩客的小曲琵琶声,整座春风楼瞬间惊醒,赶在黎明前吵成一锅粥。

赵济恒前呼后拥,喧闹中举步,跨过门槛。

前脚刚落地,一道烟尘迎面奔袭而来,高呼:“等等!”

那人身穿华微宗执事服,神色焦灼。赵济恒眉头一皱,直觉不妙。

市井楼宇鳞次栉比,御剑不方便寻人,下山来传话的执事只能提气急奔,找遍了城中所有勾栏酒肆,才寻到此地,气还没喘匀,先将赵济恒拉出人群,低声道:

“赵,赵少爷,你不能去啊,事情有变,赵大执事交代,让你找个清净地方,暂且避一避!”

****

一场夜雨,洗得今早春山更绿。

晨风微凉,白雾涌流如海潮,山道湿滑而崎岖。

孟河泽足不点地,背着宋潜机跳过每块青苔,如一只轻灵飞鸟,直向山谷深处掠去。

他们已经离开断山崖,抄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宋潜机:“我伤在手臂,不是瘸了。”

孟河泽不好意思地笑笑:“宋师兄,你教我的轻身术,我还不熟悉,想顺便做一下负重练习。”

沙袋工具人宋潜机无语。

飞速起落间,曦光穿过滴水的松枝迎面照来,晃得他微微眯眼。

“等等。”宋潜机突然拍了拍孟河泽肩膀。

孟河泽心思全在轻身术,没留意周围动静,脚下想停,仍因惯性向前冲出十余丈,顺着山道拐了弯,才堪堪稳住身形。

“怎么了宋师兄?”

晚了。宋潜机心中叹气。

赵济恒闷头登山,广袖甩得哗啦作响。

赵虞平让他找个清静地方,他当然不能留在市井,毕竟他是花街名人,走到哪里都会被热情招待。

他只能上山,并且只能走僻静小路。

风吹林海,鸟鸣啁啾,伴着他身后七八个外门弟子兼心腹狗腿,变着花样帮他骂人的声音:

“那宋潜机、孟河泽分明是自知比不过赵师兄,不敢来丢人,躲起来了。”

“凭什么他们躲着,考核就要推迟?这还有什么可比,内门名额就该是赵师兄的!”

“闭嘴!”赵济恒知道为什么叔父让他暂避,但他不能说,只脸色青白,咬牙切齿:

“那两个狗玩意,要是让我遇见……”

话未说完,山道转弯,赵济恒下意识抬头。

双方照面,俱是一怔。

大道开阔,他们不走。

深山小径,狭路相逢。

“啊!”赵济恒跳起来,指着孟河泽鼻子:“好哇!你,你们果然没死!”

孟河泽冷声道:“托福,我命大。”

赵济恒心想,你俩不是一起跳崖了吗,跑这干什么?

孟河泽心想,你不是内定了吗,不去广场大展身手,跑这干什么?

赵济恒试探道:“宋潜机,你不去参加考核?”

宋潜机:“不去了,我受伤了,劳烦帮我们告个假。”

他神色淡定,语气理所当然,仿佛拜托同窗帮忙打饭。

赵济恒下意识点头说好,突然反应过来:“你胡说!你什么时候受的伤?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他身后外门弟子不甘示弱,七嘴八舌叫嚷起来:

“因为你们俩考核推迟,耽误了赵师兄的登仙路,你担待得起吗?”

孟河泽厉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他自从学了宋潜机教的术法,又得了灵玉佛珠高等法器,底气十足。

冲冠一怒气势非凡,真把一群人震得向后退去。

但宋潜机对小孩互扯头花没兴趣,只对下山种地有兴趣。

他拍了拍孟河泽肩膀,示意少年冷静,温和道:

“赵师弟你看,我现在路都走不了,还要靠孟师弟背。可见我与内门无缘,这次就算了吧。”

赵济恒用见鬼的眼神盯着他。

宋潜机是谁?华微宗外门头号奋斗逼,名声响亮!

赵济恒更清楚,宋潜机为了这次能出头,不择手段到何种程度。

此时他越说不去,越像要准备一场阴谋诡计。

“你觉得我很蠢吗?”赵济恒冷笑:“身受重伤是吧?动不了是吧?我今天就是抬轿子,也给你抬上去!”

他猛然挥手,“来人!”

七八个外门弟子一拥而上。

***

“人,我已经带来了!”

人声鼎沸的广场,因为赵济恒一声大喊陷入短暂寂静。

外门弟子一齐转头张望。

赵济恒沐浴着朝阳晨风与各色目光,顿觉自己干了件扭转乾坤的大事:

“请看——”

四位外门弟子,齐抬一顶朱红躺椅。

他们昂首挺胸,脚步稳健,自信走来。

孟河泽神色戒备,紧紧跟随在侧,做保护姿态。

软垫躺椅上,赫然瘫靠了一个人。

宋潜机一路穿过人海,排场招摇,仿佛游街示众。

广场鸦雀无声,众人齐齐张嘴,上千道震惊眼神,几乎将他射成筛子。

宋潜机面无表情,心如死灰。

重生还要吃这种苦,这个世界讲不讲道理。

第7章 不像观众

这种出场方式,极限超越外门弟子贫瘠的想象力。

台上两位长老再见多识广,想破头也想不出赵虞平这打算唱哪出:

“赵执事,什么情况?”

赵虞平一万个冤枉。

济恒,叔父平时待你不薄,你怎么不能长点心呢。

“后面举椅子的,都给我放下来!”

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赵虞平怒目而视。

可惜距离太远,赵济恒对上叔父的激动目光,误以为被表扬,挥手大声招呼:“放!”

椅子稳稳落地,宋潜机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