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1/1)

那晚一反常态的起了浓重的雾气,也润湿了他的眼角。等到他沿着记忆走到家时,已经是晚上10点过半。

覃清野没见到任何人,他刚卸下书包,准备抓紧时间看一下白天没听到的部分,所有光源却霎时被切断。

他去外面喊人,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原本以为那天只是个意外,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发现自己的房间不到10点半就必然会断电。

覃清野好像明白了什么,但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肯服输。

纵然因为身体原因落下了很多内容,但他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同样没落下功课。

每次对标准答案时,他的准确率仍能保持在和从前持平的状态。

但那一次的期中考试成绩下来,公开的成绩榜上,他的名次却直接滑到了年级倒数50名内。

震惊之余,他沉下心检查自己答案,竟发现他的答题卡早已被改的面目全非。

他气冲冲的拿着卷子走到老师面前,却破口质问前咽下了所有话。

放学后的教室,人气早已散尽,只有干硬的板凳还锲而不舍的把冷意递给他。

覃清野呆坐在原地,心脏仿佛被一寸寸挤压,一呼一吸间都要承受难以负载的疼痛。

他想起隔离期结束时所有人鄙夷的眼神,想起那些把他按在床头强行打下针剂的手,想起亲生母亲的奚落与警告。

从心底生长而起的刺瞬间刺穿,将淋淋的血浆裹上心头。

覃清野好想哭,满布血丝的眼睛却干涩的泛不起半点泪花。

曾经最依靠的亲人,竟也是最决绝抹杀他存在意义的人。

覃清野忽然明白,他这十几年来,都只是被当成一件趁手的工具。而今这件工具废了,就要废的彻底,不能有一点能返修的可能。

只有这样,新工具才能耀眼的存在,发挥和他从前一般的作用。

窗外沥沥的小雨敲在窗子上,连一个令人听闻的声音都难以发出。

就像现在的他,无能为力,有口难言。

看着这套他原本逼近满分的试卷,覃清野喉口一咸,尝到了一阵血腥。

他用冷到发僵的指尖爱惜的抚上卷子上每一寸印刷的墨迹,大笑起来。

那笑从胸腔里挤出,每一声都透着血气。

清晰的撕卷子声从教室最边缘的角落传开,又在空旷里四下回折。

卷子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却无人听闻他心脏碎裂的声音。

覃清野把卷子的碎片向空中一抛,大片的纸碎纷纷扬扬而下,连同他的期望一起,粉碎在残阳落幕里。

细雨的影子扎在地板上,也刺在他身体的每一寸。

安静的绝望中,覃清野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覃清野心头一提,抱着最后一丝念头,他猛地转头,双眸撞上的,却是一个陌生人。

你回不回家?我等着换班呢,你还要待到什么时候?

最后的期待被彻底抹杀,那也是覃清野第一次知道,他的每一时每一刻都是被监控的。

他笑的比之前更大声,盖住他所有的知觉。

负责跟踪他的人骂了一句神经病,再次消失。

覃清野是被门卫大爷赶走的。

他被迫离开没有风雨的室内,独自面对迎面而来的倾盆大雨。

踏出那一步前,他居然在公用雨伞架里发现了一把纯黑的伞。

那伞的一角,印着一个白色的洛字,在一片黑暗中格外亮眼夺目。

覃清野缓缓抬手,将那把伞在怀里,久久不肯放手。

雨夜里,一把伞撑起了一小块移动空间,让他没有狼狈到更彻底。

两行温泪从伞柄一侧滑落,残忍的被掩匿在风雨之中。

他紧攥着伞架,像是捏住最后的倚靠。

他的声音散在潮湿的冷空气里,凝起一层浅淡的雾气。

只有大雨透过伞角的字迹听见了他的思念。

洛溪衍,我真的,好想你。

第35章 不是也抱过我?

那天他在大雨里跑丢了鞋子,浑身湿透。唯有手上的雨伞,看上去还是正常的模样。

他发了一夜高烧,却进入一桩美梦。

梦里,他回到6岁那年夏天。

瓦蓝的天空从树影的缝隙析露出,他左手搭在洛奶奶的手心,右手扣着面带笑意的洛溪衍。

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话。

眼泪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带着他一同落入现实。

当视线聚焦在冰冷的天花板上时,覃清野冷嗤一声,又不堪重负的重新陷入昏迷。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见到了丁知朝。

覃清野心知肚明,这个所谓的私人医生,不过是一双替母亲盯着他的眼睛。

那时他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反抗在他们看来只是一场笑话。

他当然可以一直抗拒,一直不肯低头。但那样下去只会让覃家觉得他不可控,继续变本加厉的控制他,直到把他逼退回他们画好的那个框线里。

从那天开始,覃清野退步了。事实上,他也必须退步。

他敛去自己身上所有光芒,他逃课、打架,努力把自己变成他们眼里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但没有人知道,趴在桌子上的时候他是在听课的,那些所有看上去崭新的课本和习题他都悄悄翻过。

升高中的那场考试,他准卡线,如愿入了涪城二中,躲进覃家的势力偏角。

但躲起来只是一个让他们放松警惕的缓冲,他真正想要的,是绝对自由。

而能真正能脱离覃家视线范围的学校,就只有青阳高中。

又一年的隐忍,他终于等到了一个适当的节点。

他匿名将所有准备好的材料寄送给当时有强烈意愿购ft的团队,只候佳音。

舆论的轰炸如他所料。

但想逼迫覃家把他送进青阳绝非易事,那只是覃清野计划的一个开头。

只是他计划的第二步还没实施,洛家竟直接公开宣布他要入青阳,直接逼的覃家不得不松口。

他不愿深想洛家这样做的原因,他只知道,他距离自己的最终目标又近了一步。

但他没想到,覃家还是能够找人监视他。虽然没有从前那样做到每时每刻覆盖,却也同样令他如被针毡。

哪怕是刚刚来医务室的路上,也是如此。

覃清野背着丁知朝无声苦笑,可当他转身的时候,脸上挂上的,却是与从前一般无二的笑意。

他赌丁知朝只是在诓他,于是故作不解的反问:说什么呢,丁医生?

丁知朝齿间磨压,终究还是没说一句话。

覃清野努力把下弯的嘴角提上来:外面阳光正好,我得出去晒晒。

推门而出的一刹,覃清野深压下的难过反噬而上。

两年来,从怀疑到信任,本该站在他对立面的丁医生实在帮了他太多。

最后这一步,或成或败,他都决计不能再牵累丁知朝。

窗外,明媚的光线带着初秋的微凉悄然流转,也落在不远处的走廊尽头。

忽然,那光线里照进一个人影。那光影寡淡,却深印入覃清野心底。

阳光下,洛溪衍的声音染上几分暖意:你没事吧?

看着人影周围的光晕,覃清野的步子忽然变小。他生怕靠近过去,又发现是一场空梦。

覃清野停在距离洛溪衍一步之遥的地方,唤了一句他的名字。

洛溪衍。

那光里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覃清野又喊了一遍,像是在确定。

洛溪衍。

怎么了?

覃清野大踏一步,不假思索的紧拥住洛溪衍。

原来有人等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不知道靠了多久,直到下课铃响起,覃清野才从沉湎回忆的状态里跳出。

他后撤一步,眼睛眨的像是按了加速器。

他抬起手,无意义的虚晃了两下:你不是也抱过我,我这是还回来,懂吧?

洛溪衍眸光一垂,又忽而抬起:那你亲我的那口,我是不是也该还回来?

覃清野的眉间一拧,脑中的记忆迅速切到刚搬到宿舍时的场景。

那时为了偷洛溪衍一点信息素,好像的确是当众亲了他一口来着。

覃清野当然不能说最早还是洛溪衍先动的嘴,只好耸耸肩膀:我说过,你亲回来就是了。

洛溪衍缓慢将压下胸腔里的那口气顺出去,一言不发的往教室的方向转身离开。

这一番话下来,洛溪衍确定了覃清野是真的一点也记不得昨晚的事。

洛溪衍本以为确认了这桩事实,他心里会轻松一些,但当事情真的被确认,一种奇怪的空落感却顺着心口蔓延开来。

他紧心绪,努力填补心口的空缺。

覃清野快步跟上去,他环顾一周,刚才跟踪他来的人现在已经不见了。

他碎步向洛溪衍靠过去,小心翼翼的问道:司夜他,是好人吗?

洛溪衍本不打算接覃清野的话茬,但耐不住他反复问同一个问题,也只好说了实话:我看不懂他,他身上就像隔着一层塑料膜。只要有人靠近他,那层膜就会猎猎作响,提醒他带好面具。

覃清野锲而不舍,刨根问底的确认:在你看来,他是个好人吗?

洛溪衍脚步微缓:是吧。

那就好,覃清野喃喃道,那就好

回到教室时,上课铃刚好响起。

突兀的铃声让他回想起在覃清野进医务室治疗时,司夜让他小心覃家现任继承人的话。

回忆起那张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脸,洛溪衍再次陷入沉思。

时间倏而一过,转眼到了晚饭时间。

明天就是奶奶的忌日,但洛溪衍却迟迟没开口叫覃清野。

恍惚间,覃清野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教室。

洛溪衍手心的电话震动起来,那是司机在通知他已经到校门口的信号。

他没有接,快速起东西离开。

刚踏出门口,他又折回座位,写了一张纸条,压在覃清野书角。

他沿着甬路的最边缘逆行,一路向大门口走去。

踏出大门,他就看见母亲的对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覃清野?洛溪衍试探的叫道。

覃清野转头,拂过额角的薄汗:早知道你这么慢,我就不用这么着急了。

第36章 好奇你的腺体位置

洛母一笑:还以为你们会一起来,就顺便把事情拜托给小野了。

她从提袋里拿出一块花瓣型的香水皂,拆开一角递到洛溪衍跟前:香不香?

洛溪衍淡淡的嗅了一下,那香水皂就被送到了覃清野面前。他凑过去闻了闻:这味道好熟悉,内里翻涌着清新,就是不知道哪里闻过。

洛溪衍淡淡道:我的信息素。

覃清野困在咽喉间的声音一哽,忙打岔道:呵呵,是吗?

他一时失言,以至于不知道该说什么着补。

他的眼神飘到洛溪衍身上,但他好像是过度关心了,洛溪衍似乎并没有关注到刚才的插曲。

洛母把花皂到袋子里:我就是偶然听说有人以阿衍的信息素为样本,做了这么一款皂,现在闻起来,的确有6、7分相似,我挺喜欢的。

她眸光一转,视线变化间,司机已经拉开了车门。

覃清野的心也随着半开的车门向前一扯。

关于去参加洛奶奶葬礼的事情,虽然上次确认过,但覃清野却总是不安心。

他提了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洛母却忽然转身跨上他的臂弯:咱们先回家,明天老太太的祭日要起的很早,今晚也要忙到很晚,再不回去晚饭都吃不上了。

覃清野原以为洛母只是来确认一下情况,会明早再来。可看眼下这架势,她似乎是要现在就要把他和洛溪衍接走。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要在洛溪衍家住一夜?

假已经给你们请好了,走吧。说着,洛母带着覃清野坐进了后座。

洛溪衍坐在副驾上,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向后望去。

看着覃清野脸上的笑容,又扫过母亲手里的花皂,洛溪衍心头蒙上一层薄雾般的疑惑。

覃清野为什么会觉得他的信息系味熟悉?

饭后,他们忙前忙后的准备了很久,直到晚上11点才将将停下。

洛母看时间太晚,就索性让覃清野去休息。

想起半晚上洛溪衍都没怎么和这孩子说话,洛母又不担忧起来。

她阻止了要带覃清野离开的管家,只说要亲自安排。

乖觉的同洛母互道晚安,覃清野在他今晚要临时休憩的房间里转了一圈。

这房间的装饰色调很淡,和某个洛姓人的风格简直如出一辙。

洗过澡,覃清野窝进了干净柔软的被子。蹭着蹭着,他仿佛闻到一阵清香。

这味道让他一怔。

循着香味望过去,他瞄见了床头柜上摆着的一瓶香薰。

这香薰,怎么好像跟上午洛溪衍送他的那瓶一模一样?

正想着,门把手转动了一下。

咔哒的声响吸引了覃清野的注意,他俶尔转头,正对上洛溪衍的双眸。

五分钟前。

时间已经差不多,洛母也让洛溪衍先行睡下。

洛溪衍点头致意,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但他却发现母亲也跟在了他身后。

他脚步一顿:母亲,您也早点睡,明天我再早起一些,一定可以准备妥帖。

母亲点着头,却没停下脚步,还让他快点跟上。

洛溪衍没多想就跟了上去。

门开的一霎,覃清野正从他的被子里探出一个头,他略有疲惫的眼皮猛然睁起。

四目相对的瞬间,震惊卡住了洛溪衍的动作。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推进了房间。

又是一声门锁,门彻底被从外上了锁。

客房一直都没拾,被子也潮,明天还要早起,今晚你们俩就将就一下,明早见。母亲声音缓声落下。

洛溪衍转头,重敲了两下房门。

停滞了片刻,洛溪衍不自觉舔了一下嘴唇,看向了肢体有些不自然的覃清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