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风(五)(1/1)

女生自我介绍她叫乔有月,是乔凉风的堂妹,他们这次是趁着国庆来杭州旅游的,结果同伴犯了神经衰弱,所以赶来了医院。

病房特别安静,连乔家兄妹进去都自觉低了八度声音,病床躺着一个青年,看起来二十岁左右,阮厌不太能看得清容貌,他旁边守着位男孩子,比阮厌小,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女生。

神衰弱多有睡眠障碍,一点动静就能吵醒,乔有月很轻声地走过去跟其他两个人说明了情况,女孩子从包里拿了绷带、纱布、酒和紫药水,乔有月返回来,小声道:“疼就稍微忍一下,不要吵醒患者。”

阮厌承人好意,心里过意不去:“这不是这位哥哥撞出来的,不用麻烦……”

她声音本就小,放低更轻微了,乔有月根本听不清,疑惑地抬着眉头,她身边的乔凉风复述了一遍,她嗨了一声,又赶紧放轻音量:“那就交个朋友,杭州有什么好玩的,你可以介绍一下,算还人情。”

其实杭州好玩的也就那么几个景区,阮厌只去过一部分,她温声说了,乔有月一边答应着一边上药,她看见她手里拿的病历本:“你也是病人吗?”

阮厌摇头:“我朋友是病人。”她心里一动,“神衰弱是神病吗,神病治疗起来是不是很麻烦?”

“反正我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神病人这个月确诊下个月就能治好的。”乔有月想打喷嚏,顾忌到睡着的青年,赶紧捏着鼻子仰着头,“妈呀,太冷了,要不是外面冷我就拉着你出去了。”

乔凉风翻着白眼怼她:“出门我就让你带厚衣服啦,你非要说什么南方不冷,南方可暖和来着,南方虽然不冷但是它今天下雨啊,你就这么穿个裙子,这又没暖气,活该啊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了她件薄外套,乔有月跟他顶嘴:“天气预报二十多度呢,我为什么带厚衣服,我怎么知道它会下雨?”

两个兄妹没完没了地斗嘴皮子,乔有月败在没乔凉风话多,气哼哼地给阮厌绑纱布,阮厌有点尴尬,权当自己是个局外人,她并不擅长跟陌生人交流。

乔有月看出了她的不适应,她会照顾人:“你那个朋友也是神类的疾病吗?”

“嗯,他有点阴晴不定的,就……”阮厌皱着眉头回想,她没有说抑郁症,而是形容了下纪炅洙的病情,“好的时候比较冲动,冒冒失失,坏的时候就有严重的自杀倾向,反正好像没有正常值,不太好相处。”

“哦。”乔有月点点头,“双相2型障碍啊,那是很麻烦,双相算非常严重的神疾病了。”

阮厌心里一动,她盯着乔有月,试探:“双相2型是什么?”

“就是躁郁症啊,跟你说的症状一样,情绪跟过山车一样要么最高要么最低,基本被本能支配,很少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乔有月因为床上那位患者的关系,查阅过一点神疾病的知识,再加上她又学心理学,“你这位达不到躁狂程度,顶多算轻躁症,但既然自杀就肯定在中度抑郁以上,医学上按照躁狂程度分1型2型还有混合性,你……你不都有病历吗?”

阮厌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她觉得纪炅洙是被误诊了,或者那时候躁狂症还没发作,总之她需要说服他去复查。

阮厌反应过来,随口搪塞:“我还没看过病历,不知道他到底什么病症。”

乔有月帮她包扎好伤口,她只是将错就错照顾一下小姑娘,并不计较她刻意的敷衍,毕竟谁会跟刚见面的人交心啊,于是反口:“我可能也说错了,双相的临床症状各不相同,不能一概而论,万一人家只是单纯的抑郁症,那我不帮倒忙了。”

阮厌笑着说不碍事,又真诚实意地说了谢谢,她很感谢乔有月的热心,奈何自己没有手机号码,大家加不了好友。

“你还在上高中啊。”乔凉风心道难怪她看起来这么小,“伊柏,就那个小弟弟,他也上高中,而且明年就高考了,说不定你将来还能见到他。”

乔家兄妹话很多,阮厌未被冷待,她话一长就容易打艮,断断续续不流畅,实在很久没有跟人正常交流过了,好在乔家兄妹都有耐心听她讲完,后来那两个也搬着凳子过来,天南地北地侃,从杭州的风土习俗,聊高考,聊大学生活,聊济南,聊旅游,掺着拌嘴,不觉时间如梭。

阮厌升起一种很奇妙的感情,她想永远停在这一刻,不是因为面前的人,而是因为面前这些人聊天的氛围,那种正常人不以为然但她很难触碰到的,自由,轻松,舒服,从不被束缚的感觉。

直到病床上一声清咳。

几个人小偷被抓似的一个个站起来:“哎呀近视眼,你醒啦。”

“醒了有一会儿了。”男生坐在床上,他有双标准的桃花眼,但外观比较清冷,看起来不太好接近的样子,“你们越聊越大声,我不醒都难。”

小一点的男生叫了声哥,围过去:“我忘了降音量了。”

“没事。”他不是来质问的,眼睛落在阮厌身上,有些疑惑,“这位?”

乔凉风哎呀一声,跟那个“近视眼”详细解释情况,男生对她笑了笑,自报姓名,没什么多余情绪,可能是因为刚醒,或者病情影响,他恹恹的,并不太想说话。

阮厌不是赖着不走的人,她还有事要做。她站起来跟大家告别,出来才发现竟然已经过了中午,她早饭也没吃,午饭也没吃,在医生那里拿了药肚子立刻感觉到了饿的疼痛。

阮厌寻思着抽个空去医院旁边买点面包充饥,刚回来就看见纪炅洙已经醒了,半坐在病床上,他脸色依旧苍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无,眼下青黑却是重了,直勾勾看着阮厌,竟有阴森感。

明明是一天最热的时候,窗外也不冷,但雾霾有些重,整个天色灰扑扑地撒着粉尘,玻璃风声呜呜,房内没开灯,像快要天黑。

阮厌肚子咕咕叫,她只好用说话来掩盖:“你醒了啊,有没有量过体温,退烧了吗?”

纪炅洙一双眼睛黑黢黢地望着她:“你去哪里了?”

“去给你拿药了。”阮厌坐在他旁边,看到桌子上的药盒药瓶,禁不住摸了他的额头,看起来好很多了,她松了口气,“你现在还有炎症,明后天都要打消炎药瓶,药也要按时吃……”

“我不吃。”

他像是小孩子在赌气,但阮厌知道这要比哄小孩子难得多,在心底叹了口气,因为有点饿,她也不愿意打太极了,把颗粒倒进杯子里冲药,拿小勺子慢慢搅:“不吃你什么时候会好?还要天天跑医院吗,我并不是每一次都能陪你来。”

她开始无形中拿自己作为对付纪炅洙的筹码,阮厌意识不到,或许她潜意识里已经明白自己对于纪炅洙有相对特殊的地位,这让她有了可以谈判甚至伤害对方的底气。

但纪炅洙意识到了,他察觉到对方因为不想磨时间而选择了最直接有效的手段,他心里有一种很难受的好像被哽住被拿捏的感觉,即使他明白阮厌不是故意的。

他先一步妥协,不管他是不喜欢被掌控或者不喜欢这种扎针不见血的伤害。总之他先低头了,又提出新的条件:“我还低烧,没胃口,喝不下去。”

“……”阮厌听出他的潜台词,她眨了眨眼,慢慢冒出个新的想法,“那我喂你喝,你答应我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先答应。”

纪炅洙仔细地打量她的表情,企图看出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但阮厌一向那样,老老实实,温温柔柔,他只能凭直觉走钢丝:“好。”

阮厌笑了笑,她笑起来小鹿眼弯成月牙,眼下的肌肉组织又薄,不会太甜又不会太寡淡,刚好跟恬静挂钩。

她坐在床边,拿勺子舀了吹凉,送他嘴边,纪炅洙还不满足,他连腰都不直,靠在床上幼稚地张嘴“啊”,先前的眸色明亮了些,分明是要糖吃的委屈模样。

阮厌吐槽,但无法,只得再凑近一点,往他嘴里送,她闻不出药水的苦味,但见纪炅洙皱眉头,想来也好喝不到哪里去,于是她的想法又生了新的枝桠。

还剩一两口的时候,阮厌不往他嘴里送了,她自己一口气把碗倒光,但不咽下去,嘴巴含着苦涩的药汁,两腮因此微微鼓起。

纪炅洙几乎立刻明白她要干什么了,那种预感特别强烈,他心怦怦跳,嗓子被蒸得发干,一双瞳仁紧紧盯在她脸上,他期待着——只要她往他这里靠——她果然朝他凑过来——

纪炅洙直起腰来,他不是迎合,他就是主动地把女孩抱着腰拽到面前,亲上她的嘴巴,半强迫地要她伸出舌头同他缠吻,该死的,别问他为什么这么急迫,如果可以,他一定把她抱到他腿上,要她上面下面都吃他,他为此都换了好几条床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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