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chā班生(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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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中寒假回校,李傻子就被李水根带到乡里,谭秘也要跟着去,就一同坐了辆桑塔纳。在车上,谭秘跟李傻子说赵铭山调到县中做教导主任了。李傻子寻思着这话中的意思,怕是谭秘在提醒他,赵铭山在书法大赛的时候跟他不对付,这要进县中,要提防着他来黑的。

话也只能点到为止,谭秘见他思索,就知道到位了。

又问起啥时去治病,治病的钱李水根早拿回去了。

胡话李水根跟李傻子在家就对好了,说是报名注册完了,下月就去省城治,打听过了,省中医院的脑科丈夫能治。

中医院有脑科?谭秘也没细想,听说能治就行。

又说鲁上涛拿了李傻子写的大字,看着很喜欢,还说写大有长进,有一幅让人裱好送去给县长了。那边的消息也说字很不错,到了年轻书法家的水准。

“现在县长说起你可是没口称赞啊,鲁乡长呢,说你是咱四道河的神童,是咱四道河的骄傲。”

李傻子谦虚的低下头,心里像灌了蜜一样。

李水根呢,则哈哈大笑,连说谭秘过奖了,这娃从小脑子有病,可是呢,就是执着,做啥事有毅力,钻进去没做出个样子来就不肯出来。

谭秘又表扬了几句。

就这么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县中门口。

县中全称叫牛栏县第一中学,不消说,还有个牛栏县第二中学,整个县城就这两所中学,第一中学叫县中,第二中学简称二中,从这就能瞧出分别来。

县中是省重点中学,每年都有考进清华北大的学生,被称为牛栏县的人才摇篮。

这回校的日子,外头早就停满了车。牛栏县的人均收入不算低,豪华车在这里也能瞧见,但大多数都是国产车。尤其是长城h系列的,跟中兴的皮卡车。再往下就是夏利跟qq。

谭秘带着父子俩去了校长办公室,由于鲁上涛跟县教委那边打招呼,那边又跟这边沟通过,所以校长并没多说啥,把高三十班的班主任叫来,介绍了李傻子的情况,就让他跟这位叫吕红妹的年轻老师去办手续。

吕红妹瞧着也才二十四五岁,师范本科毕业没几年,这就能瞧出学校对走读班的没抱啥希望。低声问了谭秘,他就说这走读班连升学率都不算在内。算是高三十个班里最差的班,各班不要的学生就扔到这里。

再加上走读生,是典型的放羊班。

谭秘问他是不是想换班?

李傻子说不是,他心里倒轻松了,这么个班,那不是更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吕红妹轻车熟路的带他们办好手续,就问李傻子成绩怎样,一听李傻子小学二年级就缀学了,脸色顿时一变。

就算十班是个没人要的,也不能给塞个拖油瓶吧?当即把李傻子带到办公室,拿了份高三的模拟高考试卷让他做。

“没必要吧,吕老师,”谭秘揉着眉心说,“我知道李小满可能会跟不上课,但他脑子好,努力学习不会拖十班的进度的。”

吕红妹高声说:“咱们高二就学完了高三所有的课程,李小满小学二年级就退学了,之后就没上过课,难道还不会拖进度?我可没有时间给他开小灶。”

谭秘怫然不悦,但他也不好在这里脾气,闷哼了声,刚要开口,李傻子就嘿笑说:“谭叔叔,做做也没啥,不能给吕老师添麻烦嘛。”

吕红妹见他懂事,才和颜悦色的说:“我去给你找试卷。”

县中从高三开始就是侧重各种各样的高考复习,做大量的习题,等待迎接决定命运的高考。小测大测做了不知多少回,剩下的试卷都放在铁皮柜里。

吕红妹拿出数学语文英语三课,递给李傻子,告诉他时间是四个小时,等她下午回来再批改。

“做得了吗?你别逞强。”李水根担心的问。

谭秘要去找朋友,安慰说就是做不好也没啥,校长话了,吕红妹也不能咋地就走了。

李傻子这才环顾了办公室里的老师一圈,低声说:“我早把高中的课本都看过了,要不我干嘛进走读班。”

“嗬,你这小子咋不早说。”

李水根心想白担心了,知道他过目不忘,就拉过张椅子坐下来。

不到一个小时,李傻子就把三份试卷做完了,吕红妹也回来了。

“做完了?”

吕红妹一怔,拿起试卷,又拿出答案,对着批改。不到十分钟,她脸上就露出怪异的表情。

“你真小学二年级后就没上学过?”

“嗯,那还能骗你?”

“可这个……”

虽说还有几处错的地方,但在走读班光这份数学成绩就能排进前三名了。她不由对李傻子刮目相看,想到一点,就问:“那你是在家学习的?”

“算是吧。”

吕红妹特别的看向李水根,突然想起,有些家庭嫌学校的教育进度太慢,就让孩子在家里学习,这个李小满,肯定也是一样。

那这个李水根……听校长介绍,他是四道河乡小庄村的村长,那说明还有些文化了。于是口气也合缓了许多。

“那这样吧,你现在就跟我去班上,明天就能上学了。”

开学的日子,十班的同学还都在领试题集,吕红妹一进来,就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几个比较挑头的学生还在低声说话。

“咳!这位是插班生,李小满,你就坐冯小怜后面吧。冯小怜是咱班班长,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她。”

冯小怜是个面目清秀的女孩,穿着鹅黄色的圆点长裙,正在整理新的试题集,后头那张桌子倒是空着,她听到吕红妹说话,也就微抬起头,睁着好看的大眼睛,瞅了李小满眼,便又低下头去专注手上的事。

李傻子走到座位上,把书包放下。

吕红妹又说了明天要正式上课的事,把课程表写在黑板上,再让大家把卫生打扫完,就走了。

“这是你的书!”

咚的一声,厚厚一沓的试题集后头是冯小怜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蛋,她哼了声,就扭回身。

“同学,你新来的,咱们组的卫生就你包圆了。”

说话的是前排跟冯小怜同桌的女生,留着平流海,娃娃头,脸上还有几颗雀斑,笑吟吟的跟李傻子说话,说完又非常怜悯的指着他身边的座位:“小霸王没来呢,他要来了,你就糟糕了。”

“同学,你叫啥?”

“我叫黄琥珀,”女同学大方的伸出手,“握一下手咱们就是朋友了。”

李傻子跟她一握,就把试题集收到背包里,跑到后面拿了扫把,先将三组的地扫了,又主动拿了抹布擦窗户。

几分钟就擦得窗明几净的,有人叫他帮擦别的组的,他也乐呵呵的过去帮忙。

“挺好的孩子,”黄琥珀轻松的拍了下冯小怜的肩膀,“干嘛要对人家摆脸色?”

“我不喜欢乡下来的,”冯小怜冷冷地说,“你要愿意跟他做朋友,你去做吧。”

她捡起试题集,拖着书包就要出教室。

就瞅个高大的身影像是鬼魅一下挡在她跟前,吹了声口哨。

“冯大班长,咋要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中午约你到校门口的奶茶店见面,你也没见人,你拿我程大个当猴耍啊?”

那大个差不多能把门都挡齐了,李傻子都不算矮了,在他跟前就跟幼儿园的小朋友似的,目测少说也有一米九五以上,身材又宽,很是唬人。

“程咬金,你不让开,我就告诉程老师!”

冯小怜咬着嘴唇说,这程咬金是隔壁九班的混世魔王,除了班上那个小霸王,谁见了他都得绕着走,也不知咋的就瞧上她了,老是纠缠,让她烦得很。

程咬金脸色一变,哼了声才让开。

“冯小怜,我总有一天要追到你!”

扯着嗓子吼得整个四层都听得见,程咬金才算罢休,又厚着脸皮跑进班里来,坐在冯小怜的位子上翻抽屉。

“哎呀,追女孩哪有你这样的,程大个,我跟你说,咱冯大班长那样的,得要花心思,你呢,又不愿用脑子,老去堵人,人家理你才怪了。”

黄琥珀说了几句,程咬金就不乐意了:“我上次追五班的牛大花就这样的,咋到她身上就不行了?别是你在给我使绊子吧?你不是看上我了吧?”

“呸,我瞎了狗眼才会看上你……”看他脸色不好瞧,黄琥珀就说,“送花会不会?小怜喜欢月季,你去给她买一捧……”

“咦,小霸王来了?”程咬金没理她,眼睛往桌后一瞅,就怔道。

“没来,新来了个插班生……”

“嗬,和小霸王同桌?那有他受的了,那人呢?”

“在擦玻璃呢。”

黄琥珀手一指,李傻子正好擦完了,就拿着抹布在桶里洗了把,要放在栏杆上晾,程咬金嘿笑着走上去,大手往他肩膀上一搭:“同学,新来的吧?借几个钱花花?等以后你在学校出了事,我帮你出头。”

“就凭你?”

李傻子刚就瞧见他堵冯小怜了,对他感觉不大好。

“草,你刚瞧不起俺程咬金?”

程咬金是个火爆性子,当即抬手就甩了李傻子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见李傻子闷不吭声的回教室,就冲旁边的同学说:“瞧见没有?敢惹我老程的,就这下场,打一巴掌是轻的,打死也就扔后头阴山喂狗。”

阴山就是县中运动场后边的野山,名字也不知是啥时起的,按这县城的人说,那地方一到晚上就阴风阵阵,跟像是要闹鬼一样,县中没盖前,就没啥人晚上上山。找风水先生来瞧,是说阴气太盛,久了就叫做阴山了。

山也挺高,长满了野草野树,一般人白天都不会上去。还都是野猫野狗的,也不知有没有病,被咬了也是个事。

程咬金在外头吹嘘他在县中的地位,连小霸王都被他说成了软货,正想说他跟二中的十大天王一对十的战绩,就感到后头一阵冷风,赶紧转过身,就瞅一把破了头的扫把杆子冲他的背就刺过来。

吓得他一个扭身,勉强躲过,跟着又是一刺。

程咬金猝不及防,手竖起来往下一挡,手臂被刺开了花,血溅得到处都是,不光他,连旁边的人都吓住了。

他大叫声,上前抓住扫把杆子就往回拖,李傻子力量不够他的,一松手,程咬金没收住力,往后一退,大个子就摔翻在地。

李傻子冲上去就是几脚踹在他裆下,抓起背包,头也不回的跑下楼去了。

等程咬金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到校门口了。

“你# www.有种就别回来!”

手上都是血的程咬金扶着栏杆大声喊。

“你脑子有病?有种你下来啊!”

等程咬金蹬蹬的下楼,李傻子已经窜到了街对面,拦下一辆出租车,冲他嘿嘿的阴笑。

敢打老子脸,这回废你一只手算轻的了,要是在咱李庄,你连下头那只鸟都别想留下来。

挤进车里,看着程咬金被车流挡住,潇洒的一摆手:“去李庄。”

“小兄弟,去李庄得要六十车钱,你带够钱了吗?”

“废话!”

扔了一张红票子,司机忙一脚油门下去,一下就没影了。

程咬金气得在那跺脚大吼大叫,楼上十班的同学都在憋笑,这下除了小霸王又多了个能治他的人了。

这十班的想着就笑开怀,谁让他仗着个头大老欺负人来着。

一回李庄,李傻子就被李水根骂了个狗血淋头。

“老子前脚才走,你就跟人干上架了?还把人捅伤了?你说你这课还没上到半天,你这是去上课的样子吗?我这还没回屋,就接到吕老师的电话,人家人还在医务室里,你赶紧给我滚回学校,好好给人道歉。”

做了村长,李水根也配上了手机,报告的时候,给吕红妹留了电话,他才从班车上下来,就接到电话,回来已经了一通火,再瞧见他,这火又上来了。

“那狗日的先扇我脸,你瞅瞅,这还有印子,我没把他从楼上扔下去算好的了,给他道歉?他算个球!”

黄桂花一瞅可真还有个巴掌印,就推了把李水根:“瞧你这做爹的,也不看着点,小满让人欺负了,咋能不还手?伤个手见个血,那又咋了?在咱村里见得少了?他先动的手,还想让小满道歉,哪有这个理?”

李水根瞅着心里就骂起吕红妹来了,这瞎狗眼的,咋没弄清状况就给自己打电话,这明摆着是小满在自卫,她倒好,在她嘴里变成小满不校规,欺负人来了。

“你是没瞅见,那个程咬金,个头快赶上姚明了,跟扇门板似的,上来就想从我这儿讹钱,我说不给,他就打人。哼,你儿子要不是脑子灵,手脚快,早被他放翻了。他要往死里打,哼,你还想抱孙子,甭做了。”

李水根脑袋一耸,就蹲在台阶上抽起烟来。

“那你说咋个办?要是吕红妹让退学,你总不能去露个脸就回来吧?”

“她敢让退学?县教委打过招呼的,她能不听?哼,就谭叔叔一个电话,她就得认怂。也就想借这机会摆摆班主任的威风,你不搭理她,她还能说个啥?”

“就是,你咋还没孩子瞧得清?亏你还是村长呢。”

李水根腾地站起来,倒把黄桂花吓了跳。

“你干啥咧,长个啊?”

“我是想说,别瞧我在李庄是村长,在县城连个屁都不算,你是没瞧见,人家连谭秘都没放在眼里,我算个蛋?”

李水根不敢冲妻子火,又蹲下来,拉了下裤子说:“这事不能服软就不服软吧,我瞅小满也不在乎去不去学校,时不时去露张脸就行,高考时能考上个大学就好。”

“没啥大了的事,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李傻子说着,就被李水根瞪了眼:“还安慰上你老子了,你老子是为你这屁事操心,知道不?”

“嗯嗯,”瞅黄桂花进了灶房,他就说,“我去瞧瞧刘长军。”

“别到外头野,记得准点回来吃饭。”

跑到刘长军那,他还吊着脚在院里活动。这伤筯动骨一百天,他这脚是扭着折的,也得将养一个月那样才能动弹,好在是左脚,开个车的也还方便。

李傻子没来前,他就琢磨着再过一周,就回县城去了。

这要老在家待着,没个收入,他又没留钱的习惯,眼瞅坐吃山空,要再不跑些货,就连饭都吃不上了。

“那大雁好吃不?”

李傻子晃悠着进来,刘长军忙站起来:“好吃,大雁肉还能有错的?你又来借枪?”

“没,我就来瞅瞅你,董玉兰不来找你了?”

刘长军拖着腿去捂他嘴:“你咋个能在这儿说她?就隔着一堵墙,也不怕被大伯听去了。”

“嗬,做得出还怕人听了?你咋就不想想当初咧?”

说这事他就颓,叹了口气,摸出烟来点了颗。

“你咋回来了?不说去县中读书的吗?”

他又想起李傻子进县中的事,还想说刘明德让他多跟刘燕接触呢。这都在县中,虽说一个高一一个高三的,但都是李庄的人,接触起来也容易。

“别提那破事了,你快些把腿养好,我还有用你的时候。”

“嗯。”

刘长军等他一走,就懊恼的捶胸,这原来也能算县城里大混混,咋个被个傻子指使来指使去的了,要怪只能怪董玉兰。

李傻子跑去赵秀英那找了网兜,说要去青龙山上逮蛇。竹林公地里的蛇不多,那是竹鼠的地盘。这春暧雪化,青龙山里冬眠的蛇也该起春了,那上头都是些菜花蛇,草蛇,都没毒的。

上回做那龙凤斗想来都嘴馋,还想着能再吃上一回。

“我跟你去。”赵秀英帮他拎着网兜,又挽了个竹篮,把门掩上,留着黑娃一个人在家。

问起脸上的红印,李傻子就说了遍,她立马柳眉倒竖:“那县城的孩子咋这样咧?要在咱李庄,不得绑起来打一顿好的?”

“那就是个木头桩子,别提这事了,你寻好护工了吗?”

“我寻思能不能找土旺家嫂子来帮瞧?他那后娘年纪也不大,手脚麻利,下田里干活就精神着呢,这活她能应付。”

土旺家?李傻子想起了记忆中那个三十来岁,抿起嘴来笑时有两颗小酒窝,号称背山坳豆腐西施的女人,干农活确实是把好手,就不知照顾人咋样。

土旺家也不算太富裕,除了农活,这也确实需要别的收入,来给土旺备彩礼。

“你瞧着办吧。”

赵秀英乖乖的跟着上了青龙山,比上次上来的时,这风小了许多,雪也融了一小半了,可越是这样,路越滑,有一次差点她就摔在地上,全亏李傻子手疾眼快拉住她。

好不容易上了山,李傻子就拿根树枝到处捅洞。

“能捅得见?咋不拿烟熏?”

“那回是撞了巧,这才起春的蛇,性子凶得很,我要熏坏了,它一个猛子扎出来,把咱都得咬了。”

赵秀英一惊:“那么猛?”

“咋的,怕了?都让你别跟来了。”

“咋就怕了,在你身边天塌下来我都不怕。”

说这话,李傻子爱听。

寻摸着蛇洞,在山顶上来回的走,天也黑下来了。就拿出手电来,这天越黑,蛇就越好抓。都是夜行动物,还能指望它都白天爬出来。

赵秀英从怀里摸出两颗肉饼,分给李傻子一块。

“你留神些,别磕碰到了,那刘长军就一不留神把脚给崴了。”

李傻子提醒她,自己却没注意,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就往前溜过去,他抓住一棵树秧子想止住跌势,可哪里管用,那树秧子整棵被队拔起来。

赵秀英想抓住他,往前一冲,脚就踢在一颗石头上,身体就一个飞跃,越过了李傻子,脑袋往地上一磕,就飞出山崖去了。

李傻子惊叫了声,跟着滑下去。

在空中拿手电照着,瞅见赵秀英腰身撞在颗歪脖子树上,打了下,就跌在一个突出的平台上。

他跟着也打在树上,一个侧翻,摔倒在赵秀英身边。

由于是胳膊着地,可抬头瞧也有十好几米的高度,疼得他是呲牙咧嘴,却也顾不得许多,上前就抱起赵秀英:“还能说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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