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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麻辣烫的电话吵醒时,正在做春梦。

梦里我二八年华,还是豆蔻枝头上的一朵鲜花,那个水灵劲,嫩得拧一下,能滴出水来。

我站在场边看他打篮球,篮球打偏了,滴溜溜地飞到我的脚下。他大步跑着向我冲来。

白色的球衣,古铜的肤色。

头发梢上的汗珠,随着奔跑,一滴滴飞舞到空中,在金色阳光照下,每一滴都变成了七彩的宝石,我被那光芒炫得气都喘不过来。他向我伸出双手,没有捡篮球,却抱住了我。他的头缓缓俯下来,那样一张英俊的脸在我眼前缓缓放大,我血上涌,心加速,就要窒息得晕过去,身子幸福地颤抖着

我爱你,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我没听见,我没听见,就像聋子听不见我很努力地神催眠,可是他显然不配合,身影消失了。

就差0。1cm,0。1cm

我闭着眼睛运了半天的气,才没好气地出手机。

我还没喂,麻辣烫已经先发制人,你丫干嘛呢这么长时间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掉马桶里了快点出来,陪我去逛街。

这世上除了我爹妈,敢这么对我叫嚣而不用担心生命安全的人只有她了。

我刚醒,等我冲个澡,四十五分钟后老地方见。

挂下电话,摇摇摆摆地晃进卫生间,莲蓬头下冲了几分钟后,才算彻底清醒。想着梦里的情景,忍不住仰起脖子,一声长长的哀嚎。

这么多年,春梦常常做,可我的狼欲从没有得逞过,总是不是这个意外,就是那个意外。刚开始,我每次都在他刚抱住我的时候就晕过去,然后梦就醒了,后来,我不晕倒了,我在他要吻我的时候,下意识地闭眼睛,结果眼睛刚闭,梦就醒了。

下一次,我一定要在他刚抱住我的时候,就主动献唇。我不能主宰现实生活,难道连自己的梦都无法主宰吗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一边擦着沐浴露,一边摇头晃脑地对着莲蓬头高歌。

每一次

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

就算很受伤

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

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

飞过绝望

浴室里唱歌,很容易凸显歌喉,总会让人的自信心极度膨胀。

我常常思考像我这样的天赋怎么还没被发掘我若当年一个不小心去参加超女,玉米、凉粉都得改名馒头。我叫苏蔓,我若有个粉丝,叫馒头挺合适。

刚给身上擦完沐浴露,我爱你,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又响了起来。

麻辣烫你丫太没人了我没理会,继续洗澡,铃声停了一下,又响起来,当铃声响第五遍的时候,我脑子里,已经有一个交响乐团在演奏,我恨你,我恨你,就像老鼠恨大猫。快速冲完澡,随手裹上浴巾,就向外跑。瓷砖地上,拖鞋打滑,差点摔一跤,这要真摔下去,我只怕就要去医院报道了,恨得我接起电话,第一句话就是你丫赶着投胎呀洗个澡都不得安生,去你母亲的。

麻辣烫江湖气重,爱说口,张口闭口,她妈的刚开始,我不太习惯,和她婉转建议,你也算一文艺青年,说话应该文雅书面。麻辣烫眨巴眨巴了眼睛,爽快地说:行

我正为自己能令浪子回头而感动,她又甩了我句,你她母亲的可真矫情我反应了会,只能学着星爷的语调来一声果然书面

自此,我对麻辣烫彻底投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时间久了,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我也会对她爆几句口,就算是我和麻辣烫之间特殊的情感交流方式吧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回来当着我和你爸的面说

一把雄厚的女中音彻底把我吓呆滞了三秒钟,三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手机往远处移了移,可耳朵已经木了。等手机里的狮吼咆哮了整整三分钟后,我才揉着发木的耳朵,小心翼翼地说好话,不过老妈压不吃我的糖衣弹,我只能继续聆听教诲,本来以为这一顿骂肯定要到手机没电为止,轻轻地把手机放到桌上,刚偷偷地要穿衣服,不想老妈突然停住,我心里一惊,不会这么神仙吧

光忙着骂你,忘记正事了。

我身上顿时一寒,老妈的正事

蔓蔓呀你陈阿姨有个侄子刚从国外回来,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事业有成

我小声嘀咕,这么牛掰的人还需要相亲吗

老妈大声问:你说什么

我立即说:没说什么,您继续。

听你陈阿姨说,因为他一直专心事业,所以一直没有女朋友,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对方的父母愁得不行,好不容易等到他回国,立即四处拜托人帮儿子介绍对象,你陈阿姨就替你们约了个地方见面,在清华南门附近的一个咖啡馆。

老妈的语气是越来越低声下气,越来越温柔,我却是觉得她的声音如天蚕丝,把我裹了一个透心凉。

妈,这相亲的事情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了吧上次,我不是还碰到一个无赖了吗,天天半夜给家里打电话

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年纪轻轻,一点点挫折都承受不起,遇见失败,不是想着逃跑,而是要翻越它从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爬起来

好嘛老妈把在国企搞宣传工作的劲头都拿出来了。

软的,硬的,不软不硬的,胡萝卜加大政策交替运用,最后,老妈用颤抖的声音表明,如果我今天不去相亲,我就是古往今来第一不孝女,她的白头发全是被我气出来的。

不孝女的骂名,我的小肩膀应该还能扛得住,可想到老妈烧的那一手好菜,只得投降,老妈把陈阿姨的手机号码用短信发给我,都已经挂上电话,却又打了一个过来叮嘱我千万要好好打扮一下。

我声音温柔,面部表情狰狞地说:妈,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打扮自己的。

三十分钟后,我坐上计程车奔向清华南门。司机师傅看到我的第一眼,脸刷地白了一下,我对自己的打扮很满意。

刚哼着小调坐进计程车,麻辣烫的电话立即追进来,我很有先见之明地将手机移开一段距离。那一串嘹亮的国骂让旁边开车师傅的手都颤了几下。本来,我打算等她骂累了再解释,不过为了保全自己的小命,我悍然截断了麻辣烫的骂声,我妈逼我去相亲,如果我不去,她就和我断绝母女关系。

麻辣烫沉默了下来,作为大龄剩女一枚,她被她娘逼迫的次数只比我多、不比我少,只不过,她格比较激烈,很少投降,所以母女俩闹得飞狗跳,距离反目成仇仅差0。1cm。

一瞬后,她蔫蔫地说:那你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去逛街。

不用我就去坐一会,嗯我看了一眼车上的表,你去洗个头,或者做个面膜,我们五十分钟后见。

麻辣烫心领神会地笑起来,你丫今天很另类吧

很哥特,很玄幻,很希区柯克。

好,我先去做指甲,我们美容院见。你要再放我鸽子,我卸了你脑袋

是,是,是

我的相亲活动触动了麻辣烫对她悲惨世界的怨恨,正事说完,仍不肯挂电话,你说我老妈,从中学到大学,再到我工作,一直都教育我要以学业为重,不要胡思乱想,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和小男生多说句话,她能盘问一个小时,裙子不能太短,衣服不能太透,不许穿小吊带,不许穿露脐装,恨不得在我脸上刻上男人勿近,为什么我一过二十五岁,突然之间,她就换了风格,每天不问我工作如何,光问我有没有认识有发展机会的男生,有没有人追求我,回答的no多了,她就说我穿衣服太嬉皮,没有女孩子气。靠她以为招蜂引蝶那么容易她前二十五年都不教我,也不准我学,我怎么会古代妓女上岗前都还要老鸨调教个几年呢

司机师傅的手又开始跳,为了我的安全考虑,我只能赶紧哼哼唧唧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十五分钟后,我和陈阿姨在咖啡馆碰上头,陈阿姨看到我,脸色变化和莫奈的油画很像,色彩那叫一个缤纷夺目、迷离摇曳。我很淡定,很淡定地坐下来,还没要咖啡,先把烟灰缸放在自己右手边,手袋里烟、打火机都准备好,只等那位海草同学一出场,我的表演活动就开始。

五分钟后,离约定时间还有三十秒时,海草同学仍没到,我睨着表想,看起来他也不积极呀如果他迟到,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走人了。正想着,陈阿姨激动地说:到了,到了

我一面手探进包里烟,一面顺着陈阿姨的目光看向玻璃窗外。一个刹那,如被魔女的魔法点中,我的一切动作静止。窗内的世界变成了黑白定格默语片,而玻璃窗外,却阳光灿烂,樱花纷飞。

他的身材依旧修长提拔,他的眉目也一如我梦中英俊。

他正徐徐穿行过阳光,穿行过七年的光向我走来,在他身后纷飞的是樱花,坠落的是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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