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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嘉树姐弟俩的妈妈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良好的出身和背景下她被养成了一个标准的淑女,大半辈子过去了,无论何时她都是安静秀气、处变不惊的。她嫁进谢家是两个家族之间的联姻,夫妻之间的感情也就那么回事儿,谢嘉树爸爸病重去世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她的嫁妆够她安逸的过完一生。

所以谢家姐弟俩从小就知道:他们只有彼此可以依靠。

可惜谢嘉云真的就像她说得那样:实在太忙了。谢嘉树一个小男孩孤孤单单的总是一个人,懵懵懂懂只知道闯祸才能引来关注,他就挖空心思的闯祸,可是谢嘉云那么忙,对他的关注不过是攒够了几件事就把他打一顿。

像这样轻轻的用温毛巾耐心温柔的为他擦拭身体,全世界只有冯一一。

幸好他还有个冯一一。

一一,谢嘉树很少这么叫她,少到他自己叫了一遍以后都觉得稀罕,静默了片刻,回味够了才继续说下去:美国特别不好,我特别不喜欢那里。

冯一一已经擦到小魔王了,不过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挺镇定的:嗯。

那儿人身上的味道都太重了,味道越重吧香水喷的还越多,我不习惯,到现在都还觉得不习惯那里的东西一点儿都不好吃,我不习惯吃油炸的和冷的,可是吧,在美国吃薯条炸都比那里的中餐要好吃,可能是因为一个地方就应该吃一个地方的东西移了的东西,怎么都不对味道,食物是这个道理,其他事情也是吧mike陈他们家里有个专门做中餐的厨师,说是高价从中国带过去的,可我去吃了也就一般啊,真的不好吃,我觉得他吹牛呢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起过,当然,也没有别的人问他。那段经历,现在说起来,想想简直恍如梦中,谢嘉树的声音越来越低,语句也颠三倒四的没头绪,我真不是故意饿的自己胃出血,第一次吐血的时候我也吓死了啊可东西真的不好吃嘛事情也好多的,一天到晚没个歇歇的时候那些人我知道他们,其实一个两个的心里都瞧不起我呢,偶尔有认真看我两眼的都是因为我长得太英俊了嘶你轻点他正沉醉往事,忽然抱怨的叫起来。

冯一一把他大腿放下,忍着心酸笑着对他说:你疼就少说点话吧,别人开了刀都是静养的,你怎么变话唠了

x谢魔王又不学好、又爆口了,不是你总问我在美国的事儿嘛

冯一一当然知道是她问的,她也的确很想知道。

可是当真听着他说起来,她又受不了。

一想到他曾经在异国他乡寂寞清凄,一个人饿着肚子她受不了。

那可是二十五岁的谢嘉树啊,闪闪发光的谢嘉树是她的谢嘉树。

因为她当初的拒绝,他远走他乡,把自己硬生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当然她依然爱他,从过去到现在。可是她受不了了。

难怪有人会说:情深不寿。

这样温馨的气氛里,小魔王它很乖,伏在那里软趴趴的一大坨,任由温毛巾擦拭着它的身躯。冯一一擦着擦着,手背上忽然被碰了一下,她抬头一看,是他的手,修长干净的手指在她手背上点了两下,然后整只手覆了上来。

他很温柔的握着她的手放到了小魔王上面。

冯一一真是哭笑不得,抽出手,轻轻的打了他一下。

谢嘉树假意叫了一声疼,可是很执着的硬是拉着她手去。

我在美国的时候,想你,很想很想的时候就这样。他做给她看,手一动、刀口那里疼的他倒抽凉气。

但是只有这样哦,羞涩的谢魔王心里有个小清新的声音在表白:因为我知道我一定会回来回到你身边。

这世上所有别的女人都是途经站,我一个都不会停的,我哐驰哐驰的一直向前开,你是我的终点。

他内心小清新,可手上做的事儿实在是没节,冯一一怎么可能通过这样的肢体动作体会出你是我的终点

就体会出他忍痛还要耍流氓真是太不要脸了。

她无奈的按住他手,把他身体轻轻翻过去,给他拉好裤子。

顶层的豪华病房窗外就是万里无云的蓝天,窗户开着一条缝,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屋里的仪器发出很轻微的嗡嗡声音。一切显得安静又温馨。

太安静了,所以谢嘉树那儿发出的那声卜显得非常之响亮。

响亮到谢嘉树本人都愣住了,愣在那里,他慢慢的、涨红了整张脸。

冯一一也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儿,她倒是很高兴:哎太好了这样你能吃东西了

谢嘉树矢口否认:我、我不是我不能不是我放的

能放屁了就说明肠蠕动了,冯一一盼着他肠蠕动已经很久了,因为能吃东西了才能给他补身体呀

还好一帆坚持叫我带汤过来我去问问护士长,看你现在能不能喝汤她很开心的说。

不要去你不要去谢嘉树崩溃了,忍着刀口崩裂的危险在床上大喊大叫:我没放屁我没有

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才会做放屁那种事情我谢魔王是玉洁冰清的玉洁冰清我没有放屁没有

谢嘉树因为小魔王被清洗和肠蠕动事件别扭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肚子上的刀口都已经愈合、长出新鲜嫩了,他还坚持继续卧床静养,扮忧郁、不肯下床走路。

谢嘉云对此感到非常困惑且愤怒,在咨询了沈院长之后,她甚至打算采取她一贯的解决方式把她弟拎起来暴打一顿、打得他抱头鼠窜。

冯一一在谢嘉云又一次扔下威胁扬长而去之后,对萎靡不振的谢嘉树好言相劝:你别这么幼稚闹脾气啦,你看你姐真的被你惹生气了。

她哪次生气也不是假的啊。谢嘉树依旧懒洋洋的歪在床头,摊着双手、动都不动一下。

冯一一试图拉他起来,哪怕稍微坐直一点,你好重她拉了两下拉不动,叹气说:你这一阵光吃不动,脸都圆了,我看你胖了起码有五斤。

无心栽柳柳成荫,谢嘉树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冯一一意识到自己说到了点子上,连忙继续说下去:你看你肚子,腹肌都没有了哦。

以前他的腹部虽然不是清清楚楚六格巧克力,好歹也是隐约有个大体格子在的。

谢嘉树着自己软绵绵的肚子,悲从中来,更加泄气的摊在床上,索一歪头闭上了眼睛。

爷自暴自弃了好了吧

他耍无赖的样子可爱极了,简直令人要忍俊不禁。冯一一忍着笑看着他。

其实他自从开了刀,忽然就像是回到了从前的时候。这时光好得冯一一几乎又要沉溺、又要骗自己。

这个病房、这段时光,大概就是这场感情赠给她的最后的礼物吧。

冯一一走到他床边坐下来,静静看着他闹别扭的可爱样子,俯身亲亲他。

这段时间里,她特别喜欢这样浅浅的亲吻他。

被亲了的人睁开眼睛,恰好她还没起身,两人离得极近的看着对方的眼睛。

都不说话,心里其实都在想:还好我这一辈子,遇见过这么一个人。

长长的、缠绵悱恻的一个深吻,养了一身虚的人分开时气喘吁吁的,心满意足的倒在枕头里、微张着唇喘气。

冯一一也吻的心跳加速、浑身发软了,分开后还不舍的在他嘴角边点点的亲。

这么亲着哄着,终于哄了他肯出去走走。

外面已经是g市的春末了。

春之将尽,树木的轻绿渐转浓荫,花像是遇到了生命里最后的爱情,每一个绽放的姿势都竭尽全力。

谢嘉树不肯去楼下见人,只肯去十楼的空中花园,因为那里人少。

他还是赖在轮椅上,冯一一推着他的轮椅乘电梯下去,到了十楼的空中花园,一个人都没有,她劝他起来走两步,可他摊在轮椅里执拗的说:我就不

春末的风里夹杂着花朵最后绽放的绝望浓香,冯一一蹲在他轮椅前,将脸轻轻埋在他腿上的毯子里。

她怀念的说:谢嘉树,你现在这样子可真像以前。

清风拂面,膝上佳人,谢嘉树很惬意的眯着眼睛,手指捏着她的耳垂玩儿,问:什么以前像多久以前啊

像以前:我劝你好好念完硕士学位你不肯,我问你为什么不去长乐集团实习、你生我气大半个月,还有你说喜欢我、我拒绝了你冯一一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摩挲着她耳垂的手指捏了捏她脸,微微有点重,似乎是不高兴的力道。

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在一起呢冯一一困惑的问他。

谢嘉树像抚小宠物一样着她下巴那块儿,说:现在不是挺好的

你陪在我身边,还有什么不好

膝上的人摇头了,脸轻轻蹭着毯子,谢嘉树看到了她眼角隐隐的水光,以及闭着眼睛也掩饰不住的疲倦之意。

熟悉的恐惧感令谢嘉树忽然很恼火,他再说话时声音都变了:你直说呗:我又像以前那样犯浑不争气、你又要不喜欢我了是吧

冯一一过了会儿才回答他,却没有坚定的否认,而是说: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温柔抚着她脸的手渐渐加重了力道,她下巴被他捏的微疼,被迫抬起了脸。

冯一一看到了谢嘉树眼中的怒意与泛起的冷意。

跳出了这么多天的与世隔绝,现实的真实感终于慢慢的回来了。

你、别、惹、我。谢嘉树用尽自制力,警告她。

他忍耐着脾气松开手指,冯一一低了下头,声音也低低的说:我们两个在一起从来就不能好好的,以前的时候你几乎每天都对我大吼大叫,你总是不高兴,我哄着你,其实我心里也难过。这次你回来,我就像是飞蛾扑火奋不顾身,可最后呢嘉树,你报复我其实是应该的,当初的确是我放弃了你,你在美国过得那么艰难,你有权利怪我。

我冷了,推我回去。谢嘉树冷冷的打断她说。

冯一一掖了掖他膝上的摊子,柔声继续说下去,这些话她在被关着的几天里想得很清楚了:你报复过了,我也得到报应了,我们分手吧,不要再继续伤害对方。你想想;我们在一起不吵架的时候有多少就算是在最亲密的时候,我都提心吊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发脾气,不知道下一刻会出怎么样的意外嘉树,如果你再在我面前吐血,我真的会活不成。

她的话像刀一样扎在谢嘉树心上,他几乎立刻就要吐出血来给她看

谢嘉树并不傻,他看得出来她这几天对他格外的包容,可他以为他以为那是因为她的愧疚。

你不用说得这么深情说得好像都是为了我其实不过是你瞧不上我,我不能给你安全感,你不要我他压抑不住腔里满满往外溢的冷意,愤怒的低吼:你以为我真的忘了我去那里接你的时候,在回来的路上你说你以为我不会出现了。冯一一,你对我连那么一点点的信心都没有还是说,你以为我和你这种人一样,能那么轻易的抛弃爱人

你说的都对。冯一一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谢嘉树气的口疼,仰着脸吸了口气,他忍耐的冷声说:你他妈不要再说狗屁的废话推我回病房我累了要休息。

她一时没动,谢嘉树实在忍不住了,伸手一把推开她,推得她往后坐在地上,他扶着轮椅站起来。

踉跄走了两步,他咬牙捂住肚子上的刀口,没有回头看她,径直的往屋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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