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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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温祺一大早起了,手中提一个精致小鸟笼,急急往母妃的西居偏居赶过来。

&l;绛霜,我昨儿个买了只会唱曲的小雀儿,你快来听听看。&r;

苏麽麽正在为宁太妃梳发,听到外头的声音,忙将梳子搁了,走出主居的门来:&l;小王爷,小姐不在偏居,昨儿个夜里去了东漓,怕是还在王爷的榻上。&r;

&l;啊&r;温祺俊脸微红,带点少年初听情事的羞涩:&l;原来她去王兄那里了,那我还是不找她了,王兄会吃醋的,呵呵麽麽,母妃可起了温祺来给母妃问安。&r;

&l;早起了,老婢正为小姐梳头呢,人老了,贪不得睡。来,小王爷,老婢带你进去。&r;苏麽麽柔溺一笑,忙将这个小王爷请进来,备了些点心给他吃,自己则将太妃娘娘掺出来。

太妃娘娘面色雍容,正用指捏着眉心,稍显倦色:&l;昨夜母妃不知怎的做了一夜的噩梦,老是梦见你王兄被人追杀,霜儿掉下悬崖,哎&r;

&l;母妃&r;温祺站起身来,擦了擦嘴角的碎屑,安慰道:&l;母妃是太操劳了,才夜不安寝胡思乱想,要不温祺今日陪母妃出府转转透透气,顺便拜拜菩萨,保佑母妃福寿安康&r;

&l;那你今日的功课怎么办&r;太妃娘娘慈爱一笑,故意责怪道:&l;前日项夫子告知母妃,有人天天在练武习书的时辰偷偷跑出王府逗蛐蛐儿,晌午回了,下午又跑出去,并将夫子吩咐下的字画功课送到了月落园让月筝代为完成&r;

&l;母妃,您别听那个项夫子胡说八道。&r;温祺冷汗直流,被当场抓包的搔搔后脑勺,笑得牵强撒娇:&l;那个项夫子老眼昏花,嘴皮子关不住,指不定是认错了人。&r;

&l;祺儿&r;太妃娘娘柳眉一沉,严肃起来:&l;夫子老当益壮,知识渊博,更是孜孜不倦教导你,尽心尽力教书育人,你知错不改,菲薄恩师,还在这强词夺理,实在是令母妃失望&r;

&l;母妃别生气,祺儿知错了,祺儿刚才只是逞一时口快,并不是要菲薄恩师&r;温祺这才急了,委屈着一张脸,抓着母妃的手肘可怜巴巴:&l;祺儿生性顽皮,心无大志,因无法忍受夫子的念叨和沉闷的习书,才让书童代了,跑出去玩耍。可是祺儿知错了,知道不该再这般顽劣上次私自将王嫂拉出王府,让嫂嫂差点让牟伊人抓去的事,让祺儿寝食不安了好几日,所以祺儿以后都不敢乱出府了,还请母妃宽心&r;

&l;哎&r;太妃娘娘叹息了一声,轻轻抚上温祺的手背,没有责备:&l;你能知错即改就好,母妃自小看着你长大,深知你不是个任性的孩儿,只是你现在年岁也不小,母妃想为你寻门亲事成家,也让母妃在有生之年抱抱皇孙&r;

&l;母妃&r;温祺被母妃的最后一句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抽出自己的手,回道:&l;王兄成亲已数月,指不定王嫂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小皇侄呢,所以母妃不必为温祺的亲事着急,温祺还小。&r;

&l;小王爷,王妃娘娘是不可能怀上孩子的。&r;静立一边的苏麽麽终于插了一句,瞧瞧面色沉重的宁太妃,再瞧着惊讶的温祺,开口笑道:&l;小王爷果然是小孩子性情,不知道喝了汤药是不可能怀上孩子的。这些时日王爷执意如此,所以王妃娘娘不大可能怀上。&r;

&l;噢。&r;温祺似懂非懂,眨眨眼睛:&l;如果王嫂不行,还有绛霜,昨夜绛霜不是去了王兄房里吗,王兄一定不会让绛霜喝汤药。&r;

这话,却让宁太妃和苏麽麽脸色更加暗沉。

&l;这&r;苏麽麽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对这个青涩的男子启齿。

温祺歪着头,不解:&l;母妃,你们怎么了绛霜不是好好的吗她没事了,现在能活蹦乱跳,王兄也打算将她收房为什么你们还是很不高兴的样子&r;

&l;祺儿。&r;宁太妃终于暗哑出声,瞧着他:&l;绛霜这辈子是不可能生孩子的,两年前的那次身子重创,伤及了她的下体,她是不可能做母妃的。而你王兄,除了绛霜,他不会让其他人诞下他的孩儿。&r;

&l;母妃。&r;温祺瞧着母妃沉痛的模样,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忙走过来握住母妃的小手:&l;母妃很想抱皇孙&r;

&l;小姐当然想&r;一旁的苏麽麽急道,护主心切:&l;小姐盼了这些年,本以为王爷和绛霜小姐能喜结良缘从此诞下白白胖胖的小王爷,福寿卞州,哪知天降横祸,在王府里出了宛儿那个小贱婢,与北冀暗地勾结掠走小姐&r;

&l;宛儿不是自己服毒自杀的吗&r;

&l;她做了奸细,当然要自寻短见&r;苏麽麽恼得咬牙切齿。

&l;只是她为什么不逃走,却要在竹清院自杀呢&r;温祺自言自语了一句,瞧向沉默下来的母妃一眼,道:&l;母妃,是真的吗王兄查出来的结果是这样的温祺记得那宛儿是个乖巧的丫头,一直是服侍绛霜的&r;

&l;轩儿查出来的结果正是这样的。&r;宁太妃拧眉轻叹,苍白的脸蛋微带无奈与苦楚,掩袖虚弱的咳了咳:&l;咳过去这么久了,不提也罢,只要轩儿和霜儿现在幸福就好。祺儿,今日陪母妃出去走走吧,母妃今日约了城西城隍庙的大师讲经,你让关管家给母妃找两顶不大显眼的软轿,母妃带你去城隍庙让大师点慧一二。&r;

&l;顺便拜拜送子娘娘,保佑王兄早生皇侄。&r;

&l;小姐还顺便给小王爷求求姻缘签。&r;苏麽麽在旁边打趣。

&l;这句本王没听到,苏麽麽,你准备香烛去吧。&r;

&l;大丫鬟在准备,老婢负责跟在小姐身后。&r;

三人正走在廊下,温祺撇了撇嘴,没再理这个老婢:&l;母妃,现在有我亲生爹娘的下落吗&r;

&l;还没有。&r;宁太妃轻轻走在前面,脚步微顿,回过头来看着义子:&l;当年哀家去扫祖庙,在祖庙不远处捡到了尚在襁褓中的你,当时你还不满两个月,正在襁褓里哭闹,却在哀家掀开布巾的那一刻,露出两个小酒窝对哀家破啼为笑。哀家那刻想也不想就决定将你收为皇儿,又碍于深宫内院,将你寄养在了祖庙几年。哎&r;

她将视线移向廊边的那棵芭蕉,似若有所思:&l;那年你娘亲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只写了一封血书让捡到你的善心人送你入空门,从此两不相见,哀家猜测,她应该是下了狠心。&r;

温祺剑眉皱得深深的,重重一掌拍在廊柱子上:&l;既然恨我,又何必生下我&r;眉宇间,隐约有了一丝成熟的英气。

宁太妃怜惜的瞧着他,轻道:&l;祺儿,莫怪她,一个女人要做到抛弃亲儿的地步,怕是身不由己走投无路。这二十年来,哀家已将你当亲生皇儿看待,轩儿有的你都会有,你已是哀家心头的一块肉,舍之不得。&r;

&l;母妃。&r;温祺为母妃的这番话动容了,眼儿微湿,怔怔望着慈母:&l;生儿不如养儿亲,此生不管寻不寻得她,儿臣都是景亲王府的人,母妃的皇儿。儿臣只感激她赐了儿臣一条命,却永远不会认她为娘亲,因为从她扔下温祺的那一刻,她就没有这个资格了。&r;

宁太妃怜爱的摸了摸儿子的脸,柔声起来:&l;莫说这些,她毕竟是你的生母,哀家会继续派人寻,相信定会寻得到的,祺儿莫灰心来,我们去前殿,呆会在庙里求支签,让上天来指引&r;

说着,兀自牵了儿子的手往前走,背影清瘦暮年。

&l;母妃,温祺刚才说的是真的。&r;

&l;母妃知道,我们先去求签。&r;

&l;顺便给王兄求支签吧。&r;

&l;好。&r;

两顶枣红软轿就这样静静往西大街去了,轿四周守了几个有拳脚的家奴,默默护着主子往前。温祺已褪去了落寞,不安分的撩起窗帘子东瞧瞧西瞧瞧。

只见那让牟伊人血洗过的大街早恢复了惜日的热闹,耍剑的,卖胭脂水粉的,摆茶摊的,蒸包子的,热热火火整条街。就是时不时冒出来的几个破衣乞丐煞了风景,让整条街的热火打了折扣。

&l;真是的,这些乞儿越来越多了&r;温祺撇撇嘴,陡觉没趣,决定把窗帘子放了小寐一会,却在放下的前一刻,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走在前面。

高高瘦瘦,一袭浅灰色罩衫,长发用玉簪子一丝不苟挽起,行色匆忙。他倒是记得这个背影,因为这身装扮是他教王嫂打扮的。

&l;嫂嫂&r;他从窗子探出头,朝那背影唤了声,背影却一僵,拐了个弯。

&l;追过去看看&r;他对轿夫急道,这次是掀了门帘子,八方找寻。

这条街上的人并不多,沿着西魉河下游延伸,酒楼庄铺越来越稀疏,明显是通往郊区。他寻了几段路,直到越过最后一家茶庄,也没瞧得那身影。

&l;难道是认错了&r;他重新坐回轿子里,摸着脑门嘀咕,又瞧到母妃的轿子在交叉口等他,不得不让轿夫将轿子抬回去,继续走自己的路。

等他的轿子一离去,那高瘦的灰衣身影便从一茶楼的隐秘处走出来,望了望那逐渐消失在眼界的两顶软轿,快速往郊荒处走。

此条路是顺着西魉河往下,越往下走越僻静,然后是一片密林,河边奇石嶙峋,破庙孤立,显少有人烟。

等灰衣身影走过破庙,到达密林深处,已有一顶四抬大轿静静立在那里,轿边没有人,门帘子在夏风中一荡一荡的,诡异得很。

&l;师父&r;身影朝轿子叫了声,声音曼妙徘徊,没有上前。

布帘子没有被人掀开。

&l;谁&r;女扮男装的映雪静静瞧着眼前的这顶轿子,终是心头警铃大作,轻轻后退了一步。

天,竟然不是师父,她立即大感不妙,想也不想转过身子往回跑。

&l;既然来了,又为何要走&r;有道浑厚的声音陡然从轿子里穿透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个如鬼魅般的红衣侍卫从天而降,直直挡了她的路。

两个侍卫冷冷盯着她,将她逼回轿子前。

她暗暗吸了口气,有种悲痛在心间流淌。如果没有找错地方,那就是师父欺骗了她,果真么

她冷道:&l;你是谁为何来的不是楚幕连&r;

&l;如果没有楚幕连的字迹,你肯乖乖的来吗&r;轿中人阴冷出声,声音浑厚苍劲,透着刺骨的寒:&l;老夫让人再三邀请,景王妃都不肯赴约,如若不用这样的方法,老夫这趟卞州之行岂不是要无功而返了&r;

&l;那封信,果真是出自楚幕连之手&r;她胆战心惊的,倒是这个答案。

&l;对&r;轿中人答的爽快,掌风一凝,布帘子自动撩起,终于露出他的本尊。双眉雄赳气昂,浓密飞扬,一双饱经风霜的眸过于蛮横阴冷,让人瞧了第一眼便不敢瞧第二眼,下巴一圈密麻的短须,昭示他的年龄。

如果说连胤轩是一只阴冷的豹,那么这个老者便是一只凶猛的虎。

随即他道:&l;楚幕连不会来,今日他帮老夫回京办事,三日内不会出现在卞州城。&r;

&l;你是宇文丞相&r;她心更冷,确定自己见到了那个将她苏家拉入泥坑的始作俑者。这个人,天生只适合做枭雄。

&l;呵呵,忘了给你介绍了。&r;宇文祁都笑起来,眸中闪过狡黠的光芒:&l;既然猜到了,那么我们来说点正事,先说说苏渤海吧,说起来,老夫与他还有几分旧识情分呢,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他的近况&r;

&l;你们什么时候放过爹爹&r;映雪立即变了脸色。

&l;等你完成了你的任务,老夫定会放他出宫&r;

&l;我现在就想知道爹爹的情况,我要确保爹爹平安无事。&r;她急的心都乱了。

宇文祁都似是早料到一般,从轿子里走出来,魁梧的身形耸立,笑得胸有成足:&l;放心,他现在还死不了,老夫只是切掉了他一根手指,以稍做你怠慢的惩罚。来啊,把礼物给景王妃呈上来瞧瞧。&r;

他声刚落,便有人托了个小盒从轿子后快速走出来,盒盖一揭,一根血淋淋的大拇指映入眼帘。

映雪心儿一跳,痛上心头:&l;卑鄙&r;

宇文祁都冷冷一笑,盯着她:&l;如果继续没有效果,老夫可就不是切切指头这么简单了反正他现在是禁脔,不听话的下场只会是一刀刀凌迟而死。所以,他的下场由你决定,用连胤轩的命换他的命,这是老夫今日要重新跟你做的一场交易。&r;

&l;我杀不了连胤轩。&r;她眉一揪,冷冷淡淡。

宇文祁都阴冷睨着她,没有耐心:&l;老夫不打算用你的煞气了,你必须用其他方法,越快越好。最好赶在苏渤海成为药人前,完成你的任务&r;

&l;你以为连胤轩是那么好杀的吗&r;映雪不得不讥笑出声,苦不堪言:&l;如果圣上的这颗眼中盯这么好拔,宇文丞相你不是早已将他送下黄泉&r;

&l;你跟本丞相讲条件&r;宇文祁都眸中立即有了风暴,老谋深算:&l;本丞相原本有着你嫁来第一天就死在连胤轩剑下的准备,不曾想你煞气小了命反大,那连胤轩竟让你活到了今日既然他们开始放松对你的警惕,你就该在这个时候在他胸口插上一刀,给他来个措手不及。而且,即便你失手了,本丞相也会放过苏渤海,饶他不死。&r;

映雪静静凝视前方,没出声,心思在心底翻涌。

&l;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别怪本丞相没有提醒你,救苏渤海除了靠你自己,其他人都束手无策,尤其是楚幕连&r;

&l;楚幕连从来就没有打算救爹爹,呵呵。&r;她笑得好无力。

宇文祁都却在这时陡然拿出一支精致华贵的金步摇,放在她眼前:&l;认识这支金步摇吗&r;

她瞧了一眼,摇头:&l;不认识。&r;

&l;确定&r;

&l;确定&r;

&l;那好,本丞就给你三日期限,如果在这三日内你没有成功,那本丞会拿着这支金步摇去王府里要人,这支步摇乃长公主在老字号首饰斋打制,整个卞州城独有一支,却在那日的晚宴上差点本丞的咽喉。这次,本丞倒要看三王爷如何洗脱这个罪名&r;

&l;丞相现在就可以拿着这支步摇去问罪&r;

&l;本丞现在比较中意前一个方法,省事又快速,十分吻合本丞的时间和耐性,而且本丞的计划,已等不及楚幕连那所谓的煞气冲天了&r;

&l;那么在这三日之内,不准再动我爹爹&r;她冷声提醒。

&l;没问题,识时务者为俊杰,本丞等待你三日后的好消息&r;宇文得意一笑,缓缓踱进了轿子,而后有四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轿夫稳稳抗起那四抬大轿,脚步生风快速消失在密林里。

映雪望着那方向怔愣半刻,终是走到了西魉河畔。河水急湍,水面无浪,底下却该是层层波涛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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