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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给麻辣烫打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下班后,一直等到走了,我才敢离开。先去看大姐,给她买了些时鲜蔬菜,一边和大姐闲聊着,一边把粥熬上,又炒了两碟青菜,看时间麻辣烫快到了,想要告辞,可大姐谈兴甚浓,一直坐在吧台上,一边看我做饭,一边和我聊天,甚至开玩笑地说要和我学炒菜。

大姐的父母亲人都远在千里之外,健康时有工作的光环笼罩,让人不敢低视,可病中的她显得份外孤单和寂寞,我心里合计了下,索打电话把麻辣烫召唤到大姐家里,又做了两个菜,三个女人,四道菜,一起喝清粥。

麻辣烫进门后,踢掉了高跟鞋,领导审查一般地巡视着房子,边走边发出啧啧声,资本家的腐化堕落腐朽的生活

大姐佯怒:我一个月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我所有的全是靠我的双手劳动得来。

麻辣烫朝我做了个怕怕的表情,眨着眼睛问:为什么现在的人都争先恐后想当无产阶级唯恐别人说她有钱。

因为社会仇富,而你我恰好是其中两员,大姐害怕我们敲诈她、勒索她、利用完她之后,还诽谤她。我一本正经地回答。

大姐呸的一声,笑看着麻辣烫说:谁是无产阶级,谁是资产阶级,谁该仇谁,还说不准。

麻辣烫哈哈笑起来,揽着大姐的肩头说:我只仇视她人的美丽姿容,大姐,你的皮肤保养得可真好,哪家美容院给你做得护理

只要是女人,就禁不得她人的夸赞,何况是来自一个美女的夸赞,大姐颇是高兴,笑眯眯地和我们谈起她的美容师。

我心中感动,麻辣烫这人向来嚣张,如果不是因为我,她绝不会主动讨好一个陌生人,朝她做了个谢谢的手势,她呆了一呆,微笑着低下头。

嬉笑怒骂声中,屋子的温度立即升高,落地大窗下的城市灯光衬出的也不再是孤单。大姐看着好似一直没什么反应,可晚上送我们离开时,道了再见后,又轻轻对我说了声谢谢。

等我们走出大姐的大厦,麻辣烫抬着头,看向高耸如云的大楼。间隔亮暗的窗户,如盛开在暗夜中的星星。这个城市,已经看不到真正星光,却平添了无数这样的星光。

蔓蔓,你说奇怪不如果一个男人在北京、在这样的地段有这样的一套房子,不要说他三十多岁,就是四十多都会被人叫做钻石男人,可为什么同样的女人就成了一场灾难

麻辣烫的表情迷离困惑,甚至透着隐隐的悲伤。这冒牌文艺女青年又借她人的戏码宣泄自己的郁闷了。我挽住她的胳膊,拖着她往前走,你若见到大姐在办公室里骂人的样子,就知道灾难是灾难,不过,绝对不是大姐的灾难。其实,相亲不见得那么糟糕,顶多你就把它当作见客户,谈生意呗小时候,父母哄着我们、逗我们开心,大了,也该轮到我们哄他们、逗他们开心了。再说了,就是不哄他们,也要哄自己开心呀去一次,只需受两个小时的罪,就可以封住他们的口,不去的话,光他们的唠叨声就要蹂躏我们至少二十个小时。

麻辣烫俯在我肩头笑,不愧是会计师,数字的账算得倍清。话语仍没松劲,可口气已不如先前绝对。

这几天过得风平浪静,我唯一的苦恼就是打发票,一叠叠,没完没了的发票,山一样高,海一样多。因为不停地搓纸翻动,我左手的三个指头全肿了,只要和硬一点的纸张接触,就会条件反地刺疼。

和我一块吃饭时,暗中劝我,偶尔可以消极怠工一下,你也明知道是所以没有必要那么认真的。

我夹了一筷子豆芽菜,送进嘴里,笑呵呵地说:趁机练习一下数发票,不是什么坏事,我现在数钱的时候,一次可以过三张钞票。

看我不开窍的样子,只能作罢,可麻辣烫却不干了,恨不得立即冲进mg,把揪出来游街示众,最好最后再浸猪笼。我只能求她,姑在公司里做事,这些事情总是避免不了的,如果一件件都要打上门去,敌人没死,我们先累死了。是谁说过这是一个残酷的野蛮丛林世界我看如果这点事情都受不了,趁早找饭票去做家庭主妇。

大姐在一旁,端着杯酒,闲闲地说:错这年头,你以为家庭主妇就不需要斗勇斗智一纸婚书什么都保证不了,你稍微蠢一点,小三、小四、小五很快就让你下岗,弄不好,连遣散费都没有。

我捂着嘴笑,麻辣烫看看我,看看大姐,不能释然,却没了脾气,对大姐说:说你们两个不是师徒,却一个德行说你们两个是师徒,徒弟被人欺负成这样,师傅却一点没反应。

大姐诧异:谁说我没反应我不是请她吃泡椒凤爪了吗以形养形

以前和大姐一个公司的时候,从没发现她这么幽默。我差点笑到椅子下面去,结果手一扶吧台,立即一声哀鸣。麻辣烫赶忙扶住我,憋了半天,没憋住,也笑起来,明天我请你去吃黄豆煲猪手。

从酒吧里出来,麻辣烫打的先走。大姐看她离开了,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我林清的招牌在北京的金融圈子也有几分份量,你却连一个小喽喽都降不住,别在外面说曾是我的手下。

我连连点头,保证我绝对不会让人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大姐本是句反话,没想到我竟这么从善如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再不想和我废话,直接跳上计程车走人。

4

考虑了很久,决定写申请信,请求陆励成给我换个职位,不敢直接申请去宋翊的部门,只能曲线救国,表达了恳切的愿望,希望他能让我做些别的,否则,以我现在所做的工作,再怎么调用也没人会需要我。

下班后,等走了,把发票推到一边,开始对着电脑写文章,凝思苦想,措辞尽量婉转婉转再婉转,唯恐一个不小心,哪个词语就触怒陆励成。

想把英文写成杨柳岸晓风残月还真他母亲的不容易,折腾到晚上九点多,才写了两小段。去楼下的西餐厅点了一份牛排,据案大嚼,边吃边琢磨下面怎么措辞。

正用右手和左手的两指头和牛搏斗,眼前的光线一暗。

我能坐这里吗

我的心刹那间就漏跳了好几拍,砰的一下就站起来,想说话,嘴里还有嚼了一半的牛忙往下咽,没咽下去,反倒被呛住,咳得惊天动地,鼻涕眼泪差点都要下来,宋翊赶忙拿水给我,我侧着身子,用餐巾捂着嘴,低着头不肯让他看到我的狼狈样子,半晌后,才算恢复正常。

他坐在我对面,微笑地凝视着我,桌上的烛光轻盈跳动,轻柔的钢琴声响在耳畔,如同我幻想了无数次的浪漫场景,可我脑袋一片空白,所有准备过的话语全都被懊恼淹没。我只想仰天大叫,为什么又是这样几乎我一辈子的狼狈都要被宋翊看齐全了。

你现在主要负责什么

我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问我话呢

让我做员工出差费用报销的审核。

喜欢mg的公司氛围吗

还不错。

一问一答中,我的心渐渐平稳,却仍是不敢抬头,只是低着头,切牛一刀又一刀,切得牛细如丝。

喜欢你的工作吗

你是在问我喜欢数发票、打计算器、做加减法吗

他笑起来,一边吃东西,一边随意地说:希望你有兴趣做公司重组并购上市。

我的心忽悠一下悬了起来,盯着盘子里的牛丝,脑子里快速地旋转着,却还是没旋转明白。

看来你还没查收过邮件,我和商量了一下,与mike通过电话后,决定把你调到我的部门,电子邮件应该已经发送到所有员工的邮箱,正式的通知书恐怕要明天下午了,希望你能喜欢新的工作。

我仍然在发怔,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他开玩笑地说:你看上去很紧张,我是那么可怕的上司吗不会刚到我手下就决定辞职吧那我可要去面壁思过了。

我立即摇头,如一个拨浪鼓,不会,不会。跋涉了千山万水,好不容易才走到你身边,杀了我,我也不会走。

他笑,极温和地说:不要担心,我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的。

我又立即点头,如吃了磕头丸,嗯,嗯。怎么可能不愉快我只要能每天看着你,就已经很愉快了。

一顿晚饭,食不知味,等不及回家看,直接返回办公室去查邮件,果然不是做梦,乐得嘴都合不拢,可笑着笑着,心头弥漫起了疑云,陆励成为什么会让我到宋翊手下难道是他听说了谣言,想要避谣想了想又开始发笑,我还真把自己当葱了。当时为了救急,陆励成只得倚重我,现在有了时间,想要什么样子的人才没有的确如大姐所说,以他的身份地位,何必和我这样的小卒子过不去

满天乌云尽散,把电脑里写了一半的信删除,给麻辣烫打电话,请她晚上吃夜宵。麻辣烫嘲笑,我可真要谢谢那座冰山了,如今某人肯不肯赏脸请我吃饭都要依靠他的温度,什么时候,冰山才能被带出来溜溜也让我判断一下究竟是骡子,是马。

姑娘我今天心情好,才懒得和你这个八婆计较我笑眯眯地说再见,挂了电话。

拎着包下楼,站在路口打车,等了好一会,都没有拦到计程车,正跺着脚着急,一辆黑色的牧马人停在路旁,车窗滑下,车内的人竟然是陆励成。

他侧头看着我,我送你一程。

我虚伪地笑:不用麻烦了。

他盯着我,不说话。后面的车猛按喇叭,他像没听见一样,本不理会。我却被喇叭叫得心惊跳,赶紧跳上车,报了个大排档的地址,他一声未吭地启动了车。

我低着头玩对手指,他突然问:收到邮件了吗

我一边继续对着手指,一边小心翼翼地说:收到了。

抱歉

我的两个手指停在半空,过了一会,才缓缓对到一块,你也听到谣言了没什么的

他的眼中闪过困惑,却不动声色地问:你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是凑巧,和一个女的在外面聊天,没看到我,我就恰好听到了。

她们说了什么

不就是你是好色的上司,我是出卖美色的花瓶女我突然反应过来,陆励成可不是这么多话的人。我指着他,叫了出来,你压不知道什么谣言

他忽然笑了,原本冷硬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几分柔和,眼中隐有戏虐,你倒不算太笨。

我的指责在他的毫无愧疚前没有任何作用,索不再浪费感情,只是盯着车窗外闪过的路灯,自己和自己生气。

他叫了我几声,我都没理他,他笑着说:你这个花瓶女做得太不称职,本来长得就不美,还不温柔,倒是让我白白担了个虚名。

你恼怒地瞪向他,没想到他也正侧头看我,薄唇轻抿,似笑非笑,我忽觉几分讪讪,忙扭回了头,你倒挺冷静。

他淡淡地说:反正不是这个谣言就是那个谣言,这种谣言又没什么实质伤害。

我冷笑:是啊,没什么伤害。你是男子,我是女子,你不过是添几句风流帐,我却是声名受损,幸亏最后关头,把已经到舌尖的宋字吞了回去,却惊出一身冷汗。

幸亏什么

幸亏我的男朋友没有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否则我该怎么向他解释我振振有词地质问。

没想到,他唇边抿着抹讥笑,冷冷地说:你有男朋友了如果你的男朋友都不了解你的为人,还需要你解释,这样的男朋友最好趁早分手

我彻底无语了,决定还是少和这人说话,否则不是被吓着,就是被气着。

已经到目的地,车还没停稳,我就想推开车门往下跳,多谢,再见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小心

一辆车呼啸着从我们旁边驶过,我脸色苍白,一额头的冷汗,他也是脸色发白,冲着我吼:你活腻了吗我车子还没靠边,你就往下跳

我怒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放手

他看我神色不对,反应过来,捏着我的手腕,抬高我的手,借着外面的灯光,仔细看着,几个红肿的胖指头立即被彰显出来,我用力甩脱他的手,钻出了车子。

苏蔓

他叫我,似乎想说什么,我却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这个瘟神,全当没听见。等我走出老远,转弯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他的牧马人竟还停在那里,忽想起他的那句抱歉,既然不是因为谣言,那是因为什么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去问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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