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第28部分阅读(1/1)

两人顿时笑闹成一团。

又过了一日,6家前来贺喜送礼的人到了,先遣部队依旧是6航。云居雁并没见到他,只是听说6航去见她父亲的时候遇到了章巍,两人一见如故,谈了许久。

当天晚上,云居雁被父亲叫去了书房。她刚跨入房门,就见桌上摆着一架琴,虽然形状、款式很普通,但看木头的成色,分明与他们在京城看到的那两架琴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把要袖珍得多。“父亲,这琴”

“下午的时候,6航送来的。”

云居雁不知作何反应。当日在京城,蒋明轩说得很清楚,那两把琴是他请人做了,准备送进宫的。6航只是他叫去试琴的。

“随琴一起送来的还有这本曲谱。”云平昭一边说,一边把一本琴谱递给了云居雁。

云居雁打开一看,字迹与琴行那本一模一样,曲子是她从未见过的。“父亲,我不明白。”云居雁放下琴谱,指尖轻轻滑过琴身。依她猜测,这把琴应该是用上次那两把琴的余料做的。即便只是余料,若拿到市面上,恐怕也是千金难得的珍品。

“我也不明白。”云平昭说着叹了一口气。琴和谱都是以6家的名义送给他的,但6航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这两样东西是蒋明轩送给女儿的。他觉得这事不妥,原本不愿收的,但6航说,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把琴的存在。若是他实在不想要,可以直接转赠给蒋明轩。

云居雁已经有了一支烫手的凤箫,即便她再怎么喜欢,也不想要这把琴。她记得宣武伯府的贺礼已经送到,应该是不会有人来喝喜酒的。

“父亲,是否可以让我和6表哥见一见面我会请菲菲作陪的。”云居雁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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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惋惜

本来世交朋友之间送琴箫之类的东西,是一件风雅又平常的事,可蒋明轩与云家算不上世交,更不是朋友,再加上这把琴过于特殊,云平昭只得同意云居雁去找6航问清楚。

见面的地点定在了云家花园的荷花池边。云居雁和云凌菲在约点的时间前便到了水榭的亭子内,在石桌上摆上了糕点水果,又在一旁准备了炉子,打算煮水分茶。

此时炎热的六月已经过去,湖中的荷花开始败落。6航由小厮引路,沿着回廊而行,隐隐约约中听到了银铃般的笑声。他循声望去,就见眼前的假山正慢慢移开,两位身着嫣红色襦裙的少女映入他的眼帘。她们或坐,或站,正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两人的身边,铜壶中的热水正“咕咕”冒着热气,似为她们奏乐一般。如此活泼生动的画面,就连湖面上原本无精打采的荷花也在一夕间被她们染上了生气。

看到6航走近,云居雁与云凌菲急忙止了话题。三人打过招呼,云凌菲巧笑着要6航做评断,要他说出,她与云居雁哪个分茶的技艺更高。茶过二巡,云凌菲说了句,她去喂鱼,便拿了一碟糕点坐到了四五步远的围栏旁。这样的距离,能让别人一眼就看到她,同时又听不到6航与云居雁的对话。

6航知道云居雁因何事找自己。他并不言语,只是暗暗打量着她。距离上次在京城的匆匆一见不过半个月时间,她似乎又瘦了。

“6表哥是何时从京城回泰州的”云居雁与之闲话,思量着如何措词才能套出实情。

6航礼貌性的微笑着,告诉她,因为蒋明轩有事要忙。他不好意思打扰,所以在云家众人启程回永州后的第二天。他便回泰州了。

云居雁点头,续而歉意地说:“当日我和父亲被琴声吸引,打扰了你和世子爷”

“算不上打扰。”6航笑着摇头,“关于这事,明轩兄还要我代为转告,他十分感谢你为他试琴。”

想起当日6航明显表现出的不快,云居雁再次道歉:“说起这个,我正要向6表哥说声对不起,是我琴艺不精”

“大表妹。”6航突然打断了云居雁。待云居雁诧异地看他。他又喃喃着问:“表妹近来可好”他的脸微微泛红。

云居雁不解其意,只能说自己很好。她暗暗回忆,前世的6航对她来说几乎是一个陌生人。确切地说,不光是他。其他人也是。沈君昊,沈子寒,蒋明轩等等。她与他们全没有交集,似乎她被刻意局限在了一个箱子里,阻隔了外界的一切。

6航努力压抑着脸上的热气。她的意图他知道,但是他不能对朋友不义。事实上,他并不赞成蒋明轩的做法,但答应了就是答应了。他无法反悔。

云居雁把6航的局促看在眼中。她不能长时间与他在这里兜圈子,因此直接问道:“6表哥。您送给父亲的琴我能问它的出处吗”

“表妹不喜欢那琴吗是觉得音色不好”他避重就轻地回答。

云居雁微微眯起眼睛。她看到6航在逃避她的视线。他在心虚。“这当然不是。”云居雁否认,接着又说:“虽然我与蒋公子不过数面之缘,但看得出他是爱琴之人。以你与他的交情,不知6表哥为何把琴赠与父亲。”

“明轩兄爱琴,也爱棋,我自是知道,不过我亦知道表妹也是爱琴之人。”

云居雁听得分明,6航说的是她爱琴,而非云了两年,喜爱可说不上,更及不上表哥与蒋公子。”她停顿了一下,又问:“如果我借花献佛,把琴转赠蒋公子,表哥可会不高兴”

“怎么会”6航回答得有些急,又情不自禁暗暗吁了一口气。

云居雁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恼怒。她恼怒的并非因为6航,而是蒋明轩。依她猜测,这琴分明是蒋明轩用来试探她的,而6航是情非得已,才会表现得如此不安。“6表哥,这次的事让你为难了。”她的语气稍有生硬。

短暂的沉默中,6航意识到是自己露出了马脚。可若要解释,他又无从说起,只能用手指轻抚着茶杯。指尖的灼热让他的心微微刺痛。当日在琴行,他不满云居雁在琴音中处处相让,可这半个月来,他得暇就与友人合奏那首曲子,却再也找不回那时的和谐。那一天不过是她第一次看到曲谱,第一次与他合奏。如果她生为男子,如果他们能经常在一起论音识律可惜她偏偏是女子,更是马上要嫁人的女子,是与别人指腹为婚的

“6表哥,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云居雁的话语把6航拉回了现实。他抬头看着她。此时虽已过了三伏,但午后的阳光依旧炙热。他看到她的脸颊热得发红,似枝头火红的石榴。一瞬间,他有些失神,而她头上的那支宝石红簪子,在湖水的反射下,晃得他的眼睛差点失了焦距。“大表妹,你如若得暇,不如后日与四表妹一起去茗香居小坐。”他脱口而出,说完便后悔了。

云居雁狐疑地看着6航。她相信他应该知道,无论是她还是云凌菲,都不是轻易能出门的。

“我没有其他意思。”6航喃喃着解释,又觉得自己根本是越描越黑,语无伦次地说:“其实我与明轩兄相识时间虽不算长,但我知道他是最重情义,也是最重朋友的当然,我说的朋友并非那些泛泛之交虽然他对每个人都和善有礼,但他的朋友并不多”

“6表哥是在告诉我,他是好心,所以错的是我”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6航更加地焦急了。

云居雁猜测,后日应该是6航与蒋明轩约在了茗香居。可就算她见了蒋明轩又如何告诉他,她会努力不拖累他的好兄弟沈君昊吗还是质问他,他想用一个琴证明什么

“其实我很好奇,如果我收下了那架琴,甚至明年带着它一起上京,蒋公子会怎么想,要怎么做”她问6航。

6航急忙摇头,肯定地说:“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收,才答应明轩兄把琴带来。”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明明看到,我收下了那支凤箫,甚至都不知道是谁送的。”

听着云居雁略带几分赌气的话语,6航突然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明白了她的愤怒。他对着她说:“大表妹,你现在的生气应该不是为了明轩兄。你只是气自己不该收下凤箫。虽然那把琴让你想到了凤箫,但明轩兄应该并不知道凤箫的存在。”

“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云居雁反问。

蒋明轩知不知道凤箫的存在,云居雁不知道,6航也是。

从花园回到自己的房间,云居雁回过头想想,愈加觉得蒋明轩用琴试探她,简直莫名其妙。更何况这事把6航也牵扯在内了,实在很是不妥。不过6航说起茗香居,让云居雁知道了蒋明轩就在永州城内,这便从另一方面证明了沈子寒可能真的在寿安寺。毕竟上一次也是因为沈子寒来了永州,蒋明轩这才出现在她祖父的寿宴。

晚上,云居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想去见蒋明轩,毕竟蒋明轩与沈君昊的关系不一般。她不奢望他们成为朋友,但至少不要有误会。

可怎么才能去见他再次对父母说谎,让他们失望吗

从长远来看,她要让云沈两家免于没落,就必须有足够的实力与人脉。她一个闺阁女子,不能抛头露面,暂时只能借助父母,家族的名义,因此为了以后行事方便,她首要做的便是赢取父母,祖父的信任,获得一定程度上的自由。前些日子在京城,父亲觉得她行事轻狂,又满口谎言,已是不满,这次她决不能再让他失望。

再说沈子寒那边。说她无情也好,自私也罢,她实在不想自家与昌邑侯府有什么牵扯,毕竟谁也不知道沈子寒能不能活过兴瑞八年的那场战事,更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那次的战败而受牵连。因此她必须与她保持距离。

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玉瑶进屋,第一眼就看到云居雁的气色很差。“姑娘,昨夜你没睡好吗”她关切地问。

云居雁摇头,问随即进门的抚琴:“昨日父亲什么时辰回来的”昨晚她去找云平昭,想告之他自己与6航见面的情况。因父亲不在,只能命抚琴留意着。

“老爷快三更了才回来。他说今天上午在书房等着姑娘。”

“恩。”云居雁应了一声,又命玉瑶把妆画得重一些,遮盖她的倦容。抚琴在旁边看着,轻声提醒:“姑娘,给二姑娘的添妆,您看准备什么合适”

云居雁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桩事。就算她和云梦双的关系再差,这事可不能省略,毕竟是做给外人看的。不过有了这桩事,她倒是可以借此要求出门,再“顺道”去一趟茗香居。

只是应该怎么做吗

第123章试探

云居雁在犹豫中向长辈请了安,早饭后终于下了决心,单独去书房见了云平昭。进屋后,她把自己与6航见面的情形对父亲说了,之后又告诉他,自己想和云凌菲去镇上的金铺买东西,给云梦双添妆,希望能让云堇陪同。同时请示他,蒋明轩可能在茗香居,询问是否可以由她派人去与他说几句话。

云平昭对这事没有表现出高兴或者不高兴,甚至没有问她想和蒋明轩说什么,只说没必要让云堇从书院赶回来。她们若是要出门,多带几个护院,有章巍陪着就行了。

云居雁没料到不足一个月的时间,章巍居然已经深受父亲的器重,甚至可以陪同家里的女眷出门。

她要求云堇陪同出门,是想让他去与蒋明轩接触,如今被父亲拦下,她又觉得让章巍去,有些不妥,只能命人传话给张铁槐,让他明天早上侯着她的吩咐。

前几天她已经从许氏那边把张铁槐及赤芍、苁蓉要了过来,只留了张铁槐的妻子在针线房那边。不过明眼人都明白,这一家子已经得了云居雁的信任。

第二天上午,云居雁、云凌菲及云雨桐上马车前,云居雁第一次看到了章巍。外表看起来,他与云雨桐形容的差不多,五官长得很普通,整个人看起来黑黑瘦瘦的。不过大概是因为他的站姿挺拔,衣裳干净整洁,整体给人的印象不错,一点都看不出寄人篱下的卑微。

因着章巍并不算云家的下人,所以他只是骑马引路,由张铁槐与车夫一起坐在车头,三姐妹坐在车内。家丁及丫鬟们陪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出了云府大门。

马车内。云凌菲并不乐意云居雁突然叫上了云雨桐,因此她比平日安静了许多。不过云居雁想让章巍对云雨桐留个印象,特意陪着她选了出门的衣裳,叮嘱她一定要稳重端庄,既要有大家闺秀的矜持,也要表现出女子的温柔可亲。

其实云居雁心中也明白,只要云雨桐不嫁许弘文的弟弟,对她就不会有什么危害。再说女子主动想嫁,与男方费尽心机求娶是不同的。就如同她与沈君昊的婚事。她的坚持,换来的只是他的不屑。可就这么放弃章巍,又有些“浪费”,因为许氏这段时间为云雨桐看的那些对象。综合起来考虑。没有一个及他的。

车子大约行了半个多时辰就到了永州城最大的鼎丰号金铺。章巍早已遣了小厮通知店家。老板知道是云家的大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一起来。早早就侯着了。待她们一下车,便直接领着她们去了店铺内的雅间,屋子里琳琅满目摆着各色金器,明晃晃,金灿灿的。

云居雁要为云梦双选添妆,不过是做给外人看。因此并不十分上心,只是选了一根赤金的簪子。云凌菲依着簪子的价格。选了个稍稍便宜点的镯子。云居雁看云雨桐挑来选去,犹豫不决,知道她是觉得铺子里的东西太贵了,便让店家配合着簪子的款式,挑了一对耳环,一起给了银子。

云凌菲知道云居雁出门不是为了买东西,遂拉着云雨桐找铺子里的师傅,嚷着要订做首饰,要求云雨桐帮着出主意,顺便带走了铺子的老板及掌柜。

章巍在铺子门口就看到云居雁的大丫鬟鞠萍,带着两个小丫鬟,悄悄离了众人而去。他虽不好多问,但知道自己的职责,就在屋子里陪云居雁坐着。

云居雁也不避他,唤来了张铁槐,说道:“依四妹的性子,估计我们得在这里呆上两三个时辰,不如趁着这个空档,你骑马去一趟寿安寺,帮我添些香油钱,就当是买他们的葡萄。至于送葡萄来的妇人,索性明明白白拒绝了她,就说我一向只用府里的人。”她相信那个妇人若是沈子寒安排的,目的是帮她酿酒,那么听了这话,沈子寒应该能明白她的拒绝之意。

张铁槐没有多问,接了玉瑶递给他的银子就退了出去。与此同时,鞠萍正带着赤芍、苁蓉往茗香居而去。

茗香居二楼的临街雅室内,沈君昊推开窗户,向外望了一眼。

“这棋到底还下不下”蒋明轩不耐烦地用食指敲击着桌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

“与你下棋,十次有九次是我输,你就不能让我想想”沈君昊一边说,一边放下了窗户。他们已经知道云居雁出了云府,只是尚不确定她会不会出现在茗香居。

蒋明轩见他三心二意的,索性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拿起茶杯,轻轻吹着茶叶沫沫。

沈君昊心烦意乱,拇指和食指捏着手中的黑子,慢慢摩挲着。他提前来了永州,因为他得知沈子寒就在寿安寺。

“为了帮你,恐怕她已经恼了我了。”蒋明轩陈述着事实,“还有,除了你我,没人知道子寒来了永州,就连子遥都不知道。更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为人。”

无头无尾的话,但沈君昊明白他的意思。他把手中的黑子放在了棋盘的中心,说道:“我知道他的为人,但你也知道四公主的性子吧说不定什么时候,皇后娘娘真会如了她的愿。”

“这么说来,你现在很怕婚事起了变数”

沈君昊一时语塞,片刻之后才生硬地回答:“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我即将娶她。不是我怕婚事起变数,而是这桩婚事已经不能有变数。”

面对沈君昊难得的一本正经,蒋明轩失笑,摇头道:“你现在是当局者迷,却硬是不听我这个旁观者的劝。”皇后娘娘亲自下的懿旨,岂会因为女儿的几句话自打嘴巴。再说沈子寒千辛万苦才求得皇后那句“佳偶天成”,他这根本就是向沈君昊表示,他没有任何私心,他是一心促成这桩婚事的。

沈君昊只当没听到他的调侃,指了指棋盘。“该你了。”他一边说,一边又不自觉地往窗外看去。

蒋明轩毫不犹豫落下一子,实话实说:“她已经对6航言明,要把琴还给我。今日她不见得会出现。说实话,她也不适合出现。”

沈君昊假装凝视棋盘,并不接蒋明轩的话。在他看来,这一次又是琴,又是谱,他和蒋明轩又是朋友,若是云居雁有一丝在意他这个未婚夫,就一定会对蒋明轩表明态度与立场。

蒋明轩看着他紧拧眉头,不由地轻笑。以前他听过太多云居雁母女的传闻。作为沈君昊的朋友,他一直担忧这桩婚事,毕竟他在家里的情况已经够艰难了,若是再娶个不省心的妻子,恐怕日子真的没法过了。通过这几次的接触,他发现云居雁的性格虽不一定适合淮安郡王府那么复杂的环境,但至少没有传闻那么差。

想着沈君昊一直以来对云居雁的别扭态度,蒋明轩忍不住说:“昨日,6航对我说,你的未婚妻问他,如果她就这么把琴收下了,我们会怎么做,怎么想。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这问题应该问你才对。”

沈君昊没有搭理他,只是不停地转着手中的棋子。有时候他觉得他和云居雁根本就是天生不对盘,她一直把他当傻瓜,从小就是,每一次见面都能惹他生气。

“你也想不到怎么答吗”蒋明轩追问,明显的嘲笑口吻。

“还能怎么样琴是你送的,我当然只能假装不知道。”沈君昊没好气地回答,他没说的下半句:就如同凤箫一般。

蒋明轩看了他两眼,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催促他快些落子。与往日一样,沈君昊嘟囔着抱怨,说蒋明轩找他下棋,根本就是想看他输。

两人你来我往间,门外响起脚步声,紧接着就听小二说:“6公子,您的客人已经等候您多时了,沈公子也在,一直陪着。”房间是6航订的,店里的人并不认识蒋明轩,却是认得沈君昊的。上次云辅生日的时候,沈大公子的“风流倜傥”全永州的人或多或少都听到过一些。

6航一听沈君昊也在,有些疑惑。他站定脚步,轻轻敲了敲门。

房内的两人知道6航来了。沈君昊一改之前的慵懒闲适模样,马上坐直身体,用一秒钟就换上了平日的似笑非笑表情。

蒋明轩早已见怪不怪,请了6航进屋。

6航根本不知道琴是沈君昊故意让蒋明轩送的。他匆匆而来是想告诉蒋明轩,云居雁就在鼎丰号金铺。如今她的未婚夫在,他不知如何开口。

沈君昊见6航来了,今日他想与云居雁单独说话已是不可能,遂扔下手中的棋子,对着蒋明轩说:“既然现在有人来陪你了,那我先走了。”说罢也不等对方回应,转身就走。

沿着回廊走下楼梯,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就算让他见到云居雁又如何他能与她说什么难道问她,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帮你爬过树

他信步从楼梯口走入大堂,同一时刻,鞠萍正从正门跨入大堂。两人几乎在同一时刻en2辣文看到了对方。

第124章危机与自由

云居雁让鞠萍去茗香居,是为了确认蒋明轩在不在。如果他在,便借着把曲谱还给他的机会,向他表明她的态度。她怎么都没料到鞠萍居然会遇上沈君昊。按着郡王府送来的回帖,沈家的人应该在五日后抵达。

沈君昊为何提前来了

云居雁因这个问题心浮气躁,奈何她再想知道,也不能跑去问他,更何况就算她问了,他也不见得会回答。

当云雨桐回到房间,就见云居雁呆呆立在窗口,而章巍在一旁坐着。屋内另有几个丫鬟伺候着,却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她上前对着云居雁说:“大姐,看样子四妹还要好一会儿,不如命丫鬟去车上拿两本书过来”

云居雁知道,她这是想给章巍留一个好印象,因此只能收拾心情,配合她的说辞,给她制造发挥的机会。

从鼎丰号出来,三人又去了趟胭脂铺,回到云家已经过了吃饭时间,因此她们便在云居雁那随意吃了些东西。

饭后,三人各自回屋休息。云居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索性起身去了厨房,命人取来储存在地窖的葡萄,独自一人开始酿酒。从浸泡葡萄,清洗容器,碾压葡萄皮,加糖,每一个步骤她都亲力亲为。直到亲手用油布封上坛子,她这才把东西交给玉瑶,命她放回地窖。现代的时候,她从书上看到,第一次的发酵大约需要五至八天。她告诉自己,必须耐心等待。其他事情也是。

临近傍晚,张铁槐从寿安寺回来,告诉云居雁,他已经转述了她让他说的话。并无特别的事。这本就在云居雁的预料之中,因此她只是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晚饭的时候。云居雁估摸着父亲已经回家见到了章巍。她等待着父亲的召见,结果一直等到二更时分,芷槐院那边还是毫无动静。

第二天一早,云居雁依旧如往常一样,起床后便去向父母请安。期间她暗暗观察父亲的神色,她相信章巍根本什么都没说。

当天下午,听说父亲正在见客,她想了一个理由便去求见。如预期的,她在等候的时候见到了章巍。她阻止了欲避出去的他。问道:“你可知道父亲正在见谁”

“听说来的是江南的富商,姓程,城里的人都唤他程大老爷。”

“是什么人”云居雁并不记得前世的父亲认识这么一个人,至少在她出嫁前没听过这个人。但她相信。家族的败落应该跟钱财也有关系。

章巍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这人的来历,之后又补充说。他隐约听到云平昭说,这位程大老爷看准今年的棉花丰收,想找人合伙收棉絮,他有门路卖去北方。这已经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了。

云居雁一听这话吓到了。她再次过滤前世,十分确定无论是兴瑞五年,还是兴瑞六年。父亲身边都不曾出现过这么一个人,在这两年中。父亲也不曾做个棉花生意。不过她在兴瑞七年听云凌菲说过,某地的一个商人,因前一年的棉花价格太低,不想亏本卖了。可第二年,朝廷突然开始大批征集粮草军需。地方官无法交出配额,索性就给那人扣了一个罪名,没收了所有东西。

当年她虽是新婚,但过得并不好,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也就没有细问。现在想想,那时候云凌菲突然跑去京城找她,却只说了这件事,似乎有些奇怪。

云居雁无法回忆出更多的细节,但可以确定的,兴瑞五年和兴瑞六年是两个暖冬,之后又是连绵的春雨。云平昭如果参与这个买卖,折去人工,运费等等,即使全都卖出去了,也不见得能赚钱。最重要的,她觉得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程大老爷很是可疑。

章巍见云居雁若有所思,并不打扰她,只是偷偷观察着她。

他第二次见到沈君昊的时候,沈君昊告诉他,他会为他的母亲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条件是他呆在云家,直至云居雁嫁入沈家。那时候他告诉沈君昊,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哀求别人给他工作,他在街头卖滛画,但这并不等于他会做偷鸡摸狗,窥探别人的事。

沈君昊当时就大笑了起来,他告诉他,他想多了。在他留在云家的日子,他与他只当不认识,事后他亦不会向他打听有关云家的任何事。

他与沈君昊虽有这样的约定,但他生怕云家的人以为他是来监视云居雁的,只能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平日里尽量哪里都不去,只是听候云平昭的吩咐。

原本他以为云沈两家的婚事有那么多的传闻,他是沈君昊介绍的,必然会遭冷遇。结果,近一个月的相处,他发现云平昭就是个全然的文人,只爱风花雪月,全无半点防人之心。许氏也是,嘴上说得那么厉害,全都只是说说罢了。如果他或者沈君昊有心做些什么,不需要太卑鄙的手段就能让他们家无宁日。

这次的程大老爷,他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可以肯定的,他是看准了云平昭从云梦双的婚礼发现嫁女花费甚多,利用他想赚钱的心理,诱他入伙。

章巍一直相信天上不会掉大饼。如果这桩生意真如程大老爷说得那么容易,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他为何要找云平昭分一杯羹

他本不想多事,但云居雁既然问起,他不由地多说了几句。看她似有了防备之心,他又说道:“姑娘,若是您有急事,在下可以替您进去回禀。”

“我并不着急。”云居雁摇头。她知道家里的生意是云辅把关。如若她的祖父不同意,她父亲能动的银子十分有限。因此她并不打算从父亲这边着手。

章巍见云居雁正看着自己,目光似有探究之意,马上明白应该是为了昨日的事。“姑娘,在下并不是一个多嘴的人。”他解释。

“我可不可以问问,是父亲没问。还是你没说”

章巍斟酌着回答:“在下并没刻意隐瞒。”他的言下之意,云平昭问了。他也答了。至于云平昭为何没找云居雁问话,是因为云平昭没问的,他便没答。

云居雁听了这话又问:“你对父亲没有刻意隐瞒,又说自己不是多嘴之人。你对我是这么说,对其他人呢是否也能做到这两点”

这话让章巍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云居雁,流利地说:“姑娘请放心,从没有人要求在下做什么。不过如若姑娘不信,我只能说,清者自清。”

这些日子。云居雁一直在想沈君昊为何要把章巍放在云家。据说沈君昊的生母嫁妆并不少,虽然他未成亲前不能动用母亲留下的东西,但安插一个人进去是易如反掌的。

本来云居雁想借着找父亲的名义,探一探章巍到底是什么立场。现在他如此主动又明确地表明立场。一时更加糊涂了。恍惚间。她觉得前世的沈君昊是那么清晰,而现在的他却似笼罩在云雾中,她很努力地想看清楚他。却总是徒劳无功。

短暂的沉默中,云平昭身边的丫鬟请云居雁过去书房。云居雁只得跟着过去。房间内,茶盏依然在茶几上。从茶杯的位置看,云平昭与程大老爷并不是分主宾而坐,却似朋友那般并肩而谈。

“父亲,刚刚的程大老爷是您的朋友为何我从未听您提过”云居雁主动询问。

云平昭没有否认。只是含糊其辞地说是不久前才认识的。

男人在外面的事不是做女儿的可以询问、质疑的。云居雁不好细问,只能转而问:“父亲。您觉得章巍这人如何”

“为何这么问”

“其实是这样的。”云居雁腼腆地笑笑,小声说:“昨日出门,女儿看他和三妹还算投缘。我知道母亲一定会觉得他的家境不好,又只是个举人,不过我想,我们虽然认识他不久,但至少了解他家里的情况,也与他相处过,多多少少知道他的为人,总比那些不知根底,突然冒出来的人强些。”她在借着章巍说程大老爷来历不明。

此前云平昭向人打听过程大老爷,听城里的人说他是正当商人,因此并没多想女儿的话,只是就事论事,说道:“你关心弟妹是好的,但有关婚事,自有我和你母亲做主。”

云居雁碰了一个软钉子,却又无可奈何。有时候她很想把自己所知全部告之父母,可偏偏就算她说出来,他们也不会信她。

从云平昭处转去许氏那边,云居雁进屋就看到母亲正对张妈妈说:“你去告诉她,按这个菜单,她至少得贴一千两银子出来。”

“夫人,若是二太太不肯,又去求老太爷呢”

“就算见了父亲,我也还是那句话,接下去还要办那么多场婚事,如果这次开了先例,就等于改了以前的规矩。这里一千,那里两千,看起来不多,可要把以后的事都算上,公中可没那么多的余钱。她若想把婚事办得风风光光,就自己拿银子出来。”

云辅一向是好面子的,即便再恼怒云梦双一家,他肯定还是想把婚礼办得体体面面的。云居雁听母亲说得这么强硬,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待张妈妈走后,她悄声问许氏:“母亲,这几年家里的收成不好吗”从吃穿用度看,现在与以前并没差别,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有银钱上的问题。

许氏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笑道:“你别担心,公中是公中,你是你。你的事,母亲早有准备,不差公中那一点。”言下之意竟然是想自己拿银子出来贴补。

“母亲,我不是担心这个。”云居雁的忧心更重,压低声音说:“母亲,我知道您疼惜女儿,但是说句不好听的,祖父百年之日,还有二弟娶妻生子,都要花不少银子,到时您总不希望别人戳您的脊梁骨吧”说到这,她突然想起,前世云堇的未婚妻只是本地的乡绅之女。当时她以为是因为母亲病着,父亲又为幼子夭折而伤心,没有心情操心二弟的婚事。现在想来。那时候的低娶,恐怕是因为他们根本已经拿不出合适的聘礼。不过她从未听说家里有过卖田。卖铺子这类事情。

许氏不想女儿担心,含糊其辞地说:“我问心无愧,怕什么。再说后院的事我能做主,但家里每年赚多少银子,别说是你,就是我,也没有立场多说什么。”

许氏越是这么遮掩着,云居雁就越是担心。前世她一直觉得面子,家族荣耀最重要。任何时候都不能被人小看了去。经历了现代的五年,她深切地感觉到,不管别人怎么看,钱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什么面子。荣耀全都是虚的。关键时刻,有了银子才能活下去。

她索性起身关了房门,回到许氏身旁说:“母亲。我刚刚从父亲那边过来。他才见过一个姓程的商人。父亲一向不爱管生意上的事,难道是家里”

“还不至于那么糟糕。你父亲不过是想给你两个妹妹赚些嫁妆罢了。”

“不至于很糟糕就是确实有问题”云居雁抓住了母亲话中的漏洞,殷殷地望着她。

许氏见女儿态度坚决,没再继续瞒她。不过她也只是知道每年收回来的银子越来越少,家里的开销却越来越大。有几家原本赚钱的铺子,越亏越多。云平昭曾建议云辅卖掉几个不赚钱的。结果被臭骂了一顿,不敢再提。

重生之后。云居雁一直在想云家败落的根源在哪里。她思来想去都觉得较大的可能是云平阳在任上得罪了什么人,而随着她母亲的过世,父亲又无心理会家里的事。再加上云梦双嫁给了沈君昊,沈家获罪,云家怎么都会被牵扯上。这所有的因素加起来,才能让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云家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她怎么都没想到,此时的云家已经犹如一棵蛀了芯的大树。

云居雁还想再问具体些,可许氏一句“这是男人们在外面的事”就把她打发了。她看得出,母亲根本就是仗着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丰厚嫁妆,有恃无恐。

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住处,云居雁越想越担心。人在没钱的时候,潜力是无穷的。在现代的时候,为了生活,为了医药费,她经常连续十六小时工作,有时站得脚都肿了,揉面揉得手都麻木了。如今她的父亲知道家里的情况,又怕她的母亲只顾着她的婚事,根本不管其他人,所以决定趁这次的机会孤注一掷

虽然前世的云家,颓败的开端是从易姨娘之子夭折开始的。这一世易姨娘不再存在,可保不准程大老爷的出现就是代替易姨娘的。她冒不起这个险。

晚饭过后,她拿了两盘糕点就去了泰清居。如往日一样,云辅正与沈襄喝茶、下棋。这是他在睡前必做的事。

如意引了云居雁入了屋子。云居雁放下糕点,向云辅行了礼,安安静静坐在一旁观战。待云辅赢了半子,云居雁这才开口说话。

沈襄退出去之后,云居雁笑着问:“孙女是不是打扰祖父休息了”

“你这么晚找我,有重要的事”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云居雁笑了笑,轻声说:“下午的时候我去找母亲,看到她正为二妹的婚事烦恼。”

云辅马上沉下了脸。这些日子,许氏和钱氏为了婚礼的开销已经不知道闹过多少回了。他知道二房不是真那么穷,他们不过想顾着儿子将来的婚事,不愿意全花在女儿的婚事上。他也知道公中的收入虽然一年不如一年,但也不至于拿不出区区几千两。可许氏说得也在理,办完了云梦双的婚礼,紧接着就是云居雁的,云雨桐和云凌菲也不小了。世上的厚嫁、厚葬之风,已经累得不少家族没落。

云居雁偷偷观察着云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为这事,父亲也颇为焦急,今日还特意见了一位程大老爷。”

云居雁的语气让云辅不由地侧目。“你想说什么”他沉声问。其实他早已对云平昭的经营能力绝望。当年,他发现二房的私心太重,怕一直由他们管着家,助长了他们的欲望,再加上大儿子的个性也不适合为官。便让他回来管理家业。哪知道他基本就是做一桩生意亏一桩。近几年,虽然大多数的事都是他亲自决定。但他毕竟老了,家里的收益一年不如一年。

云居雁虽然知道祖父已经不高兴了,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