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第45部分阅读(1/1)

元祥是五品大元,而云平昭只是赋闲在家。显然他并没有因当年的事一蹶不振,反而更加发奋图强。

齐元祥见沈君昊大步向自己走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却没半点诧异之色,但嘴上还是惊讶地问:“原来是沈公子。”他温和地笑着,朝四周的人群看了看,说道:“此时天色已晚,您怎么会来了此地”

“我看天气不错。就出来溜溜马。”沈君昊很随意地回答,朝满是乌云的天空指了指。随即,他的目光扫过屋里的一干人等。人群中,县令面有急色。而知府只是一味低着头。不愿与沈君昊有眼神接触。屋子正中央,一名美妇跪趴在地上,低低啜泣着。一个小男孩呆呆站在她旁边。目光呆滞,口水正顺着他的嘴角滴滴答答往下。院子四周,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齐元祥顺着沈君昊的手指朝天空望去,笑道:“沈公子真爱说笑。这天,眼看着要下雨了。”他的后半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沈君昊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说了句:“原来是我看错了。”他表情轻松。随即又用不高不低的声音感慨:“幸好只是看错了天色。若是看错了其他事,恐怕”他朝着齐元祥笑了笑。又低头看了看只顾着哭泣的白芍,讶然道:“原来诸位大人是在这里审讯犯人,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了。”

“其实也算不上审讯犯人。”齐元祥避重就轻地回答,思量着沈君昊的话。他与沈君昊并不相识,只是远远见过他与其他人喝酒作乐,再加上沈伦有意无意表现出的不满,他与多数人一样,只当沈君昊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可回味他的话,那句“若是看错了其他事”,暗含警告之意。再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他虽很想借今日的事收揽民心,但并不敢当众对沈君昊把话说得太明。

沈君昊见齐元祥起了疑心,心中明白他并不是被收买,只是被利用了,因此稍稍安心。当下,他需要的只是把事情压下去,等待确凿证据。看知府依然垂首而立,避开所有人的目光,他上前客气地对他说,他不想打扰他们审案,请知府行个方便,命人开了城门让他回客栈。

知府吕大人此刻正头痛。程大的死,他虽未沾手,但他知道齐元祥最拿手的就是踩着别人往上爬。如果他要拿这事大做文章,作为知府,他绝对脱不了身。因此他哪有心思考量沈君昊的话,只是下意识朝知县看去,心道:开个城门罢了,县令派人说句话就是了。

一旁,知县被顶头上司的这一眼看得心惊胆颤。程大死在他的大牢,是他下令压下这事。刚刚白芍叙述冤情时声泪俱下,听者伤心,闻者落泪,民怨。他不知道这位齐大人的秉性,但依着他想,齐大人是不敢动沈君昊的,却又想搏个贤名,而上司在这时候看他,难道是让他一个人背下所有的过错他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只觉得口干舌燥,说不出半个字。

齐元祥把知府、知县的神情看在眼中,揣摩着沈君昊的用意。回忆整件事的经过,他顿觉蹊跷。今日,他来到霍家村是极偶然的,结果却让他碰到了眼前的女子。在知府等人到达前,她的说辞虽可以理解为,她并不知晓是沈君昊打了程大,但她只针对云家却也是事实,似乎早就知道他和云平昭是“旧识”一般。往深了想,会不会是眼前的女子知道他顾忌沈家,所以才故意隐下这节,诱他涉入此事,让他无法脱身

平日里齐元祥虽处事圆滑,但他在官场爬得快,得罪的人当然也不少。他心中起了疑心,顿时觉得一定是别人设了一个陷阱等着他跳。

沈君昊看着几人的神情,心知眼下这场戏不会再唱下去。按他的估计,接下去齐元祥一定会安抚霍家村的人,然后把白芍带回城,再向知府、知县详细了解事情的经过。因此他必须去云家了解一下云平昭与齐元祥的恩怨到底有多深,才好估计这位齐大人的下一步举动。虽然他曾对云居雁说,他不是出了事就回家求救的人,但如果事情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他必须尽快通知家里人。

很快,霍家村的人在齐元祥的安抚下纷纷散去,而沈君昊悄悄去了云家。

因为是半夜,沈君昊等了一盏茶时间才由沈襄引去泰清居。在等待的期间,长顺赶来告诉他,白芍是在程大死的那天来到霍家村的,一直寄住在一户农家。今日她与农妇说话的时候,正被沿途经过的齐元祥听到了。齐元祥听她说了经过,便命人把永州的大小官员全都叫去霍家村,并向所有村民保证,他一定会为白芍主持公道。此刻,沈君昊在云家等着的时候,齐元祥与其他人都去了知府衙门。

沈君昊默然听着。齐元祥的举动在他的预想之心,但不可否认,他在官场混迹十多年,谨慎是必须的。白芍能让他当场表态,说明她是极会说话的。

去泰清居的路上,沈君昊很想让沈襄问问云居雁,何以知道转运使会微服来到永州。但最终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跨入了云辅的书房。

书房内,听沈君昊说了事情的经过,云辅脸色铁青。知道是云居雁让沈君昊防着这事,他不由地深思了起来。沈君昊知道云家的人需要时间商议,委婉地问了云平昭与齐元祥是否有过节,暗示云辅应该把这个因素也考虑在内,便告辞而去。

待他一走,云辅急命人叫来云平昭。云平昭并不知道白芍的存在,并没什么紧迫感。他仔细着装、梳理了一番,才去了泰清居。

云辅心中焦急,却见儿子神清气爽,姗姗来迟,顿时怒从心生,一声呵斥:“瞧瞧你干的好事”

云平昭急忙跨入屋子,低头认错,许氏跟在他身后,听到丈夫无端被骂,顿时心生不满,低声咕哝:“你不是一直说,凡事都要讲个理字”

云辅狠狠一拍桌子,沉声问:“你们自己说,与那个齐元祥之间有什么恩怨”

见许氏欲开口,云平昭急忙拦下,回道:“回父亲,他与儿子只是同榜进士”

“你们还想瞒我”云辅怒道。

云平昭与许氏面面相觑。

“刚刚君昊过来告诉我,齐元祥已经微服来了永州,以转运副使的身份。而他尚未踏入永州城,便已答应为程大讨回公道。”云辅一边说,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云平昭。

许氏听到沈君昊把事情直接告诉了云辅,却没有告之他们,心中略微有些不满,嘴硬道:“他说讨回公道就讨回公道再说人是死在大牢的,与我们家何干”

云辅懒得理会许氏,紧盯着儿子的眼睛,严厉地问:“你可知道告状的是谁”

“是谁”云平昭下意识反问。

知子莫若父。云辅看云平昭的神情就知道他与齐元祥之间并不简单。他心生不祥的预感,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嘴里说着:“这前前后后的事情,全完是冲着我们云家来的,你们若再不说实话,恐怕这个家很快就要散了。”

今晚看戏,所以今天只有一更。本来想双更的,但是卡文卡了一天。嗨,一声叹息。明天一定双更。握拳

第172章反口

云辅的疾言厉色终于让云平昭与许氏有了危机意识。云平昭急问父亲缘由,这才知道白芍的存在,以及她向齐元祥告状的事实。

云辅听云平昭说,只是别人拿他们做比较,私底下他们也算相处愉快,也就没那么担心了。天亮之后,他一边派人送信给沈君昊,一边找人去知府衙门探听消息,同时把云居雁叫入了泰清居。

云居雁一早醒来就知道沈君昊深夜到访,以及父母连夜被祖父叫去问话的事。她深恐自己的担忧成了真,正想去芷槐院问清楚,如意已站在了她面前。行至泰清居,跨入书房,见云辅上下打量自己,她只能按下疑惑,依礼问安。

云辅没有与云居雁迂回,直言问道:“听君昊说,是你提醒他,安抚使大人可能提前抵达永州”

闻言,云居雁的心重重一沉,心中暗道一句:终于还是来了。她对着云辅点头,只说自己是突然想到秋天将至而已。见云辅似乎并不十分焦急,她忍不住问:“祖父,昨晚沈公子深夜来访,不知为了何事”

云辅端起茶杯,低头沉吟。云居雁是他的孙女,他不希望她管女人不该插手的事,让别人觉得她不知轻重,不懂规矩,失了大家闺秀的温婉娴静。昨日他对她说那些用人之策,无非是想吸引她的注意力。本来今日他还想吩咐许氏交一些家事给她打理,一来让她分身无暇,二来也算是让她实际学习如何管家。

可另一方面,昨晚的事再次证明了,她确实想到了他们没注意到的细节。可惜她不是男儿身。云辅暗自感叹。沉声说:“昨日你假意答应我向君昊打探,其实只是为了与他提及转运使的事吧”

“祖父。孙女不小心想到,才顺口提了提。孙女并没有其他意图。”

听着云居雁急切的解释,云辅缓缓放下了茶杯,沉声教训:“你要知道,没人喜欢多管闲事的女人,特别是沈家那种规矩极多的家族。”

瞬间,云居雁的眼泪涌上了眼眶,只能低下头掩饰。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家人。这怎么是多管闲事呢

“最重要的,你如今尚未出阁。若是沈君昊对旁人提及此事,他们会怎么看你,怎么想你”云辅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严厉。

云居雁更觉得委屈。但只能低声说:“祖父教训的是。是孙女鲁莽了。”

“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但祖父说这些全都是为了你。”云辅轻轻叹了口气,言道:“你二妹虽然做错了很多事。但有些地方,她委实比你做得好。你回去好好想想。”

云居雁本想问清楚昨晚的事,但云辅都这么说了,她哪里还能问得出口,只能行礼退下。行至泰清居门口,她吩咐锦绣找张泰去客栈问问情况。如果沈君昊不在。就去知府衙门悄悄打探。

锦绣领命而去。云居雁想了想,决定直接去芷槐院。走至半途。她见父亲身边的严管事在回廊另一头匆匆而行,似十分焦急。她快走几步,在芷槐院门口截住了他,问道:“严管事,可是去找父亲”此刻的她犹如惊弓之鸟,就怕听到什么坏消息,又怕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是。”严管事低头回应,恭敬地行礼。

云居雁看到了他手中的名帖,接着说:“是谁这么早递来了名帖这个时辰,恐怕母亲刚刚起身。”言下之意,如果他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不该这么早去打扰。

严管事岂有不明白的道理,急忙回道:“大姑娘,名帖是转运副使齐大人遣人送来的。邀老爷去饮早茶。送帖子的人此刻正在外面候着。”

一听“齐大人”三字,云居雁脸色微变。前世,在她与许弘文的婚事中,这位齐大人起着抛砖引玉的作用。这一世,他又会对她的人生有着怎样的影响她毫不迟疑地伸手说道:“帖子拿来。”态度十分强硬,因为她生怕父亲与祖父一样,一句:女子不该管外面的事,就把她打发了。

严管事略感错愕,不自觉地交出了帖子。云居雁打开一看,事情确与严管事说的一样,但从称呼来看,她发现父亲与这位齐大人居然是旧识。“父亲与齐大人早有往来”她问。

“回姑娘,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只是听来人说,齐大人有要事找老爷。”

云居雁知他焦急,把帖子还给了他,自己亦跟着进了芷槐院。

因为云居雁去了泰清居,耽搁了时间,此时云堇、云雨桐等已经请过安,回了自己的住处。屋内,云平昭夫妇在他们进屋时便止了话题,但云居雁看得出,父亲的神色中虽有忧色,却并不十分担心。她心中暗急,又见父亲看完帖子,嘴角居然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囡囡,你祖父这么早找你过去,为了何事”许氏突然发问,对着云居雁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询问。

云居雁勉强笑了笑,只说云辅是与她说闲话,并无特别的事。云平昭看了她一眼,向许氏交代了一声,便跟着严管事离开了。许氏见他走远,悄声对女儿说:“囡囡,你父亲的气还未完全消,别再惹你父亲不高兴了。”

“母亲,女儿只是担心”

“不用担心,在家里,母亲一定会护着你,而外面的事,也不是我们女人能够管的。”

云居雁不知如何回应,只能轻轻点头,难掩心中的失落。如果可以,她很想什么都不管,可是她不能。她极力想让家族避开没落的结局,可没人信她。最亲的人一次次告诉她,她是女子,她不该参与这些事情,甚至不该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有时候她很怀念现代的日子,虽然辛苦,但她可以自己做主,像男人一样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此时许氏也无心与女儿多说什么。听到女儿说,想在她这边用早膳,她吩咐春芽去准备,目光不自觉地往院门瞟去。昨夜她没有对云辅说,今日她也没有对丈夫提及,当年,她曾无意中对人说,虽是同榜进士,一同上金銮殿面圣,但齐元祥连云平昭的一半都比不上。那时候,因为长公主那句“歪瓜裂枣”太过刻薄,很快把她的话压了下去,但她无法确定齐元祥是否听到了什么。

云居雁想第一时间知道齐元祥对云平昭说了什么,因此用完早膳之后,又找理由留在了许氏身边。母女俩各怀心事等着云平昭回来。期间云居雁虽问过许氏,他们与齐元祥的关系,但许氏怎么会把这样的过往告诉女儿,当然只是随意敷衍了几句。

一个多时辰后,云平昭笑盈盈地回来了,称不管程大是何人,有什么样的目的,事情一定很快就会平息。言里言外都在表达,齐元祥与他虽称不上一见如故,但毕竟也算故交,再加上沈家的关系,他绝对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云居雁依旧十分担心。她隐约记得前世有一位齐大人因不想丁忧回乡,失了升迁的机会,居然对朝廷隐瞒了父亲的死讯,最后被人参了一本,丢官入狱。如果这位齐大人就是齐元祥,那么为了官位连父母都不顾的人,岂能希望他有情有义。

眼见着父母这边打探不出什么,云居雁只能告辞离去。待她走后,许氏问云平昭:“老爷,齐大人真的不计较过去的事”

云平昭没有点头,只说:“就算他依然对过去的事心存芥蒂,他是聪明人,不会不顾虑皇后娘娘的懿旨,更不会正面与淮安郡王起冲突。”之前的见面,齐元祥嘴上说得好听,但云平昭很早就知道这人野心勃勃,他也看得出,此番他初任转运副使,很想做出些成绩,以求仕途更上一层楼。

芷槐院外,云居雁见到了等候已久的锦绣。锦绣告诉她,按照张泰所言,昨晚的知府衙门灯火通明,直至他回来的时候,依然不断有人悄悄从后衙进出。沈君昊那边,张泰见到了特意留在客栈等他的长顺。长顺说,沈君昊要她记着,连带这次的事,她已经欠他很多个人情,以后他一定会一个个讨回。

云居雁知道,沈君昊特意让长顺留下转达这番话,是不想让她担心。可不知怎么的,即便所有人都说不会有事发生,她还是心慌的厉害。

锦绣看云居雁不说话,略一斟酌,轻声说:“姑娘,张泰按照您的吩咐,询问了昨晚的事,但沈公子显然是叮嘱过的,长顺半句都不愿说。张泰说,看情形,昨晚的事一定不简单。这会儿他已经继续出去打听了。有什么消息会马上回来禀告的。”

这话让云居雁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她信不过齐元祥,而昨晚的事又不简单,这预示着什么

两个时辰后,就像云居雁担心的那样,张泰传回消息,齐元祥在公堂上当众抬出了程大已经开始腐烂的尸首,县令可能被治罪。

几乎在同一时间,云辅与云平昭也得知了齐元祥突然反口的事。

第一更,下一更在六小时后,也就是定时在凌晨三点

第173章佯装

沈君昊是第一个知道齐元祥突然改变态度,要求亲自审问。

按照前一晚商议的,他们本该找借口打发白芍。如果白芍不肯,就暂时把她收押,等事态平息了再说。因此,当县令听到齐元祥要求他交出程大,自是愣住了。知府与其他人也是一脸错愕。而齐元祥在县令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命人抬出了尸首。

尸体面前,白芍哭得肝肠寸断,一番寻死觅活后,齐元祥大怒,立时质问县令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威胁他,如果他不说实话,立时把他收监。

此前,沈君昊虽得了齐元祥的保证,但他素来知道此人的秉性,在未见确实结果前自是不敢放下警惕。因此当他得知事情生了变故,立马要求面见齐元祥。齐元祥自是不愿在这时见他。不过沈君昊从来都不是什么守规矩的谦谦君子,仗着自己的身份,堂而皇之闯了进去。

齐元祥见到他,目光扫过白芍,脸上依旧保持着和蔼的笑,婉转地说,他身为转运副使,就一定要替皇上分忧。遇到官员徇私舞弊,一定要秉公处理。

沈君昊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深知事到如今自己已无力回天,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个字:拖。清了清喉咙,他笑着对齐元祥说:“齐大人,在下当然不会阻碍你秉公办案,在下是来找县令大人的。”

县令一听这话,额头的汗水滚滚而下。齐元祥说要治他罪的时候,他的背后已经汗湿了一片。没想到自己尚未想出解决之道,沈君昊又来参一脚,摆明是想把他当磨心。他衡量着自己应该靠向哪边。

一般而言。区区一个转运副使怎么能和淮安郡王府的嫡长孙相比,可昨晚。知府告诉他,这位沈公子一向不得家人的喜爱,而齐元祥又暗示,京城人人都觉得,将来沈伦一定会立其他儿子为世子,所以他们对沈君昊,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沈君昊把他的犹豫看得分明,朗声说:“各位大人,前几天。在下喝多了酒,与人起了争执,又不小心动了手。现在想想,不过是小事。当日。我在县令大人面前状告那人乃一介布衣。不该身着绫罗绸缎。按照我朝律例,关了这么多天,是否交些罚银就能释放呢”

说着这番话。所有人都被弄糊涂了。县令看着他似笑非笑的俊脸,伸手指向盖着白布,停在远处的尸体。

沈君昊只当不明白,挡住了他手指的方向,问道:“我对律法不熟,请问大人。应该缴多少的罚银呢我替他缴上就是了。”

齐元祥最先醒悟,有些明白了沈君昊的意图。他轻咳一声说:“沈公子所言是否指当日在酒楼与你起了冲突的程大”他瞥了一眼白芍。伸手一指尸体,问道:“难道沈公子不知道他在几日前就死在了大牢”

他的话音刚落,白芍从地上一跃而起,手指沈君昊怒道:“是你,是你害死我相公的,我要与你拼命。”说着就往沈君昊身上扑去。

沈君昊早有心理准备,自是敏捷地避开了。他用手中的折扇掸了掸衣袖,不悦地说:“齐大人,哪里来的疯妇你就任由她污了我的衣衫吗”他的话音未落,白芍又要扑上去捶打。官差们未得指令不敢动手,但沈君昊带来的随从已上前牢牢擒住了她。

沈君昊瞥了一眼齐元祥,又看看白芍。白芍虽满脸泪痕,眼睛又红又肿,但她的眼神他太熟悉了。那不是伤心,而是算计。至于齐元祥,他已经多次下意识朝白芍望去。

“沈公子,她毕竟是苦主。”齐元祥开口。

沈君昊瞧了瞧因为动弹不得而嚎啕大哭的白芍,对着齐元祥说:“齐大人,我不过是防着她做傻事罢了。这种无知妇孺,事情还没弄明白了,就在这里一哭二闹三上吊。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她定然会后悔,我不过是想给他指一条明路罢了。”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齐元祥当然知道这是在讽刺他犹如无知妇孺,迟早会后悔。他嘴角微僵,但脸上的笑意未变,说道:“沈公子,她只是一小妇人,见夫君亡故,以后无以为生,自是伤心”

“她的夫君,与我何干”

“她的夫君,正是程大。”齐元祥一直在等着机会说这话。

“程大死了吗”沈君昊一边说,一边朝县令望去。话毕走到尸体旁,“哗”一下扯开了白布,一股腐尸的恶臭朝众人扑去。

因为程大是头骨破裂而亡,面容早已扭曲,再加上尸体停放在又黑又潮湿的地方几天,已经开始腐烂,根本无法辨认。

“大人,这人真是程大”沈君昊问县令,又说:“我瞧着怎么不像”

顿时,白芍更大声地哭诉了起来,直嚷着有钱人家仗势欺人,她要一头撞死。沈君昊掏了掏耳朵,不悦地说:“诸位大人,你们就不嫌吵难道要我动手不成”

“沈公子,她是原告”

“那又如何”沈君昊质问齐元祥,续而又讥讽他:“不过是一个咆哮公堂的疯妇,堂堂正五品的转运副使居然不敢治她的罪,难道”他“嘿嘿”一笑,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随着这话,齐元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但这些话给了县令不少信心。沈君昊看在眼中,上前两步,半拉半请地把县令拉到了尸体前,朗声问:“大人,你是见过程大的,你看清楚了,这是不是他。”话毕,他又低声说:“大人可要看仔细,想清楚了。”接着又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最重要的,大人一定要懂得怎么选。一旦选错了,你的官路也就走到头了。”

县令知道沈君昊在赌,赌他站在哪边。他低头沉吟。一边是态度突变的转运副使,一边是摆明了一定要护着未婚妻一家的郡王府嫡长孙。最重要的,就算齐元祥证明了是沈君昊和云家的人合谋逼死了程大又如何难道最后真会为了一个商贾治罪云沈两家的人想着这点,县令突然不明白齐元祥的用意了,同时他也知道了自己该如何选择,反正不管怎样,他都不可能轻易脱身了。

齐元祥听到县令说尸体不是程大,又听沈君昊问他,他根本没见过程大,又怎么知道死人就是程大,眉毛跳了跳,只能说是白芍认了尸,他才知道的。沈君昊不依不饶,继续问他,白芍一开始都不知道程大已死,他又是如何知道县衙的大牢有尸体,还把尸体抬出来让白芍指认。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齐元祥哑口无言,同时也让沈君昊知道了,齐元祥突然改变态度,一定是有原因的,且极有可能是受人指使。他相信,齐元祥约云平昭见面,说的那番话应该是想给云家一个顺水人情,顺便探一探云平昭对他态度。这也就是说,齐元祥应该是在那之后接触了什么人,这才有了后面的这些事。

在沈君昊与齐元祥周旋的同时,云家并不平静。云居雁急着想对策,却苦无办法。她虽有重生的优势,但前世的她对外面的事所知有限,对齐元祥其人也是知之甚少。她去芷槐院,想看父亲是否有对策,得知父母皆被云辅叫去了。

泰清居内,云辅气得浑身颤抖。他虽知道无凭无据的,无论齐元祥有什么目的,都治不了云家的罪,可云家百多年没惹上官非,这次可以预见一定会声誉扫地,指不定还会被人编出什么故事。见儿子一声不吭站在自己面前,他的怒气再次一拥而上。见杯子已经在地上裂成了碎片,他恨不得上前扇他两耳光。

云居雁在泰清居的院子内等着。她觉得此时应该先去衙门了解情况,想办法挽回局面,而不是追究责任。可云辅早就吩咐了,谁也不许靠近屋子,她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在院子内等了一盏茶时间,想着云辅三番两次警告她,不许她插手外面的事,她索性离开了泰清居。

思量再三,她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但此法风险很大,她决定先找人问问沈君昊的意见。正在这时,锦绣再次带来了张泰遣人送回的消息,告诉她,沈君昊一听消息就去找齐元祥了。因为张泰进不去知府衙门,只是打听到沈君昊进去后就毫不客气地质询屋内的几位大人,据说还与人动了手。

云居雁听后更是焦急。事已至此,她也顾不上祖父和父亲了,直接去了云堇的住处,请他陪她去打听情况,必要时去知府衙门一探究竟。

云堇简单地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劝云居雁留下,由他一人出门打听。云居雁担心沈君昊,哪里肯听,坚持要一起前往。云堇生怕有危险,再说以他们的身份,是不该进出衙门这种地方的,而云居雁更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见的。

两人各有理据,相持不下,最后还是云堇让步,同意让云居雁扮作他的小厮,条件是离开家之后,她必须一直留在车上,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第174章开口

云府的下人们大半都在注意着泰清居的动静。门房虽奇怪云堇居然选在这个时间出门,但主子们没有特别关照,他们当然不敢拦着。因此,云居雁很顺利地坐着马车出了家门。

车子顺道先去了客栈,沈君昊尚未回来,长顺也不在。云堇没有多言,吩咐车夫直接去知府衙门。一路上,他见云居雁神情坚毅,也就没再劝说,只是叮嘱她千万不能下车。

在知府衙门的后门处,锦绣找到了张泰,命他至车边回话。可惜,张泰只知道沈君昊进去后便没再出来。严格来说,自沈君昊进去之后,知府衙门内便没再有活物出入,连狗啊,猫啊都没有。云居雁心急,但别说是她,就算云堇是男子,也不能像沈君昊那样,把衙门当自己家,自出自入。

焦急的等待中,云居雁思量着各种可能性。直至晚霞染红了大半的天空,才见长顺走了出来。张泰急忙上前招呼,云堇紧接着跟上,看到沈君昊也走了出来。

云居雁发生沈君昊的身影,哪里还顾得了云堇的叮嘱,急忙下了马车。沈君昊一眼就认出了她。他紧张地回头,庆幸府衙内送他出门的人已经转身。他快步走向云居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压着声音责备:“你还嫌麻烦不够多吗”说着四下张望,语气不善地问:“你的车呢”在他眼中,她虽穿着小厮的衣裳,但她的脸蛋就代表着招蜂引蝶。他愤愤地揽住她的肩膀,发现路人皆侧目,恨不得把她的脸蒙起来。

云居雁以为他担心别人把她认出来,解释道:“不会有人认识我的。”

闻言。沈君昊更是生气,再次重复:“车呢”幸好云堇上前。指了指一旁的小巷。沈君昊急忙拥着云居雁走了过去。见四周没有生人,他怒道:“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不知道刚刚有多少人在看你吗”

“他们看的是你。”云居雁推开了他。在她看来,华衣美服的公子哥亲昵地揽着一个“小厮”,这才是惹人注目的关键。因着云堇在场,她抢在沈君昊反驳前正色问道:“事情怎么样你可知道齐大人的目的”

“放心,我知道你是孝女,不会让你为难的。”沈君昊虽语气不善,但这话代表着他的承诺。

云堇在一旁听得生气。正欲开口,就见云居雁对自己摇头。

“你有把握吗”云居雁抬头问沈君昊,眼中带着关切与担忧。

沈君昊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想分辨出她关心的是他。还是她的家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未施粉黛的她。此刻她虽不似平日那般明艳。但她白净细腻的肌肤,粉嫩青涩的红唇,在灰色的粗布衣裳反衬下。虽让她显得更加稚嫩,却多了另一种风情。他别开眼睛,再次确认四周是否有生人看到她的模样。

云居雁满心担忧,追问道:“你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拖上三四天吗”

“没有。”沈君昊实话实说,“但我会尽力不把你家牵扯进来。”他不怕自己的纨绔之名上再加一条仗势欺人。反正他的家人都在京城。等他们得知此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云居雁急着来见他。大半是因为担心他。她低声对他说:“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齐元祥主动把事情压下去,只是这办法有些冒险。”确切地说,她对前世的记忆没有信心,毕竟那时候的许弘文只是对她随口一说,而她又觉得事不关己,压根没放在心上。

此刻沈君昊最希望的是她赶快回家去,可心的某个一角落又否决了这个想法。恍惚中,他记起了之前的某个想法,一个让他自己都惊讶的想法。

“沈君昊,我听说过齐元祥的某件事”

“去客栈再说。”沈君昊示意她上车。

云堇一直在边上听着。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晚,他出声提醒:“大姐,眼看着马上就是晚膳时间了。”他的意思是,如果让家里人发现她擅自离家,恐怕她又要受罚。

云居雁知他的担心,但她的胸中堵着一口气。祖父、父亲三番两次警告她,不许她涉足外面的事。这一次,齐元祥突然反口,他们不想办法解决问题,却在泰清居追究责任,甚至让丫鬟在院子里挡着,禁止她进屋找他们。

沈君昊看她的神情,知道她并不想现在回去。但他也明白云堇的身份尴尬,自有他的为难。他想了想对云堇说:“你先回家,帮忙遮掩着。天黑之前,我会带她回去的。”

云堇自然觉得这样的安排十分不妥,但在云居雁及沈君昊的坚持下,他也无可奈何,只能依从。

在离开知府衙门旁的小巷前,云居雁吩咐张泰,密切注意着衙门四周,看看是否有奇怪的人进出。若是齐元祥今晚并不住在知府衙门,他在回禀她知道的同时,一定要跟着他,看他都与谁接触了。

沈君昊一直在怀疑齐元祥受人指使或者胁迫,这才改变了立场。听云居雁这么说,他知道她与自己有着同样的怀疑,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她身上的衣服很合身,可正是因为太合身了,在他眼中,她活脱脱就像老不修们养在家里的禁脔。一想到她不过是在街上站了一会儿,眨眼间整条街的人都在看她,他脱口而出:“你倒是什么衣裳都敢穿,不愧是大家闺秀。”

云居雁不知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只能解释道:“这衣裳是新的,没人穿过。”她以为他在指责她穿其他男人的衣服。

沈君昊误会她在告诉他,衣服是她的,不悦地抢白:“所以以后你还要穿成这样”

云居雁摇头不语,心情黯然。沈君昊见状,转过头只当没看到。

有了这段插曲,两人从客栈的后门来到沈君昊的房间后,气氛十分压抑。云居雁想着是自己有求于他,也是他一直在帮助自己,好声好气地主动开口:“刚才你对二弟说,你会在天黑前送我回去,所以我长话短说,我曾无意中听到,齐大人的父亲病重多年,但他一直忙于政务”她低头斟酌说辞。

沈君昊并不催她,拿起桌上的水杯一连喝下了三杯白水,心中说不出的烦躁。既然他决意与她站在同一战线,他不该对她冷嘲热讽的。而且他们早就说好了,人前相敬如宾,遇事相互扶持,互惠互利,至于人后,各自为政,互不相干。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忍不住,他就是看她不顺眼。

云居雁实在记不清楚齐元祥的父亲是死于今年夏天,亦或是兴瑞六年。她只是清楚地记得,前世,齐父之死是在兴瑞九年才被揭露出来的。

“沈君昊,说实话,那时候我听得模模糊糊的,所以我并不能肯定他的父亲是否已经病故,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直至云居雁说完,沈君昊依旧只是默然听着,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嘴上却问:“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事的”

其实沈君昊只是随口一问,甚至有些无话找话的意味,但云居雁听着,却是一阵心虚,只能喃喃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很远的地方听到这些而已,都没看到说话的是谁”

沈君昊一眼就看出她在说谎。他想追问,终究还是忍住了。他已经知道了,去年,她与许氏离家住过一段日子。他直觉地认为,她一定是在那时候认识她口中的“他”的。所以沈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曾坚持想退婚。

云居雁看到沈君昊已经在喝第四杯水了,心下疑惑。看天色,再一会儿就该掌灯了,就算她对祖父、父亲有再多的意见,她也不能让人知道她曾偷偷离家。看沈君昊喝完了第四杯,又在倒第五杯水,她说道:“虽然我无法知道实情,但或许可以利用这点探探他口风”

“你想对我说的方法就是这个”沈君昊突然打断了她。

云居雁自知这实在算不上好方法,只能缓缓点头,歉意地说:“我想来想去都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其实我有一事对你说。”沈君昊一边说,一边紧紧攥着手中的杯子。他在喝第一杯水的时候就在想这件事,而这个想法早就在他脑海中了。“回京之后,我想请父亲把我们的婚期提前。”他终于平静而淡然地把完整的句子说出了口。

对这突然的话题,云居雁一时没回过神。他们不是在说齐元祥吗怎么会突然扯到婚期

沈君昊看她只是望着自己,重重放下手中的杯子。他想拿起茶壶再倒一杯,却发现茶壶已经空了。他撂下茶壶,避开云居雁的目光,一本正经地说:“从最近发生的事情看,你家因为我们的婚事或许已经被盯上了。我想,与其一次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