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第80部分阅读(1/1)

心跳和他的体温。不同于琴弦的冰冷,他的胸膛是滚烫的,几乎灼伤她弹琴的手指,而她的掌心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是坚硬的。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心慌,身体越来越软,若不是他抱着她,她几乎快坐不住了。

忽然间云居雁觉得好难过。她不抗拒他,她由他又亲又抱,因为她喜欢他,即使现在的这个他经常让她生气,可是她知道,她还是喜欢他的。就算他们是完全不同的,她还是喜欢他。她对沈沧说的那番话虽然不尽详实,但那一句: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哪怕是牺牲自己,是完完全全出自她的真心。

可是他呢他不喜欢她,他又是郡王府的嫡长孙,而她可能根本生不出孩子。不管她有多喜欢他,她都不想再次重复前世的伤痛。

有人或许会觉得居雁的“牺牲”和“受伤”论是矛盾的,但个人觉得这是两个概念。极端地说,居雁是在表达:我爱你,我可以为你去死,但是我不能看着你背叛我们的婚姻。因为知道你一定会背叛婚姻,所以我宁愿不要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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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o3章添堵

沈君昊感觉到云居雁虽不再抗拒他,但同样没有回应他,不禁有些失望。他清楚地记得昨晚的她抓着自己不放的执着,他喜欢她的热情,即使那只是她无意识的行为,即使她的行为让他痛苦万分。

他抓住了胸口的小手,紧紧捏在手中。她的手指纤细修长,因为弹琴留下的薄茧划过他的肌肤,让他的心轻轻一颤。他搂着她,在她耳边说:“我可以等几天的。”

随着他的话,云居雁只觉得脑子里“轰”一声,一下子断了思绪。她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可是

她不敢问他为什么,更不敢问他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努力回忆,可最后的记忆只是他搂着她睡觉,只是睡觉而已。再后来就是那个梦。梦境虽然很真实,但那绝对不是真的,否则她怎么会看到现代的他,他又怎么会说什么“嫁给他”之类的话,而且她已经能够很清楚地分辨他们的不同,根本不可能把他们搞混。再说他脱了衣服是他的事,她的中衣可穿得好好的。他们一定什么都没发生。

云居雁虽这般说服自己,但还是越想越混乱。她心中很清楚,即便昨晚是梦境,但东跨院的情景是真的。在真实的世界中,她同样没有拒绝他的亲近。

未成亲之前,云居雁想过很多很多,可是她怎么都没料到自己居然会这般慌张。她执意嫁他是为了扭转前世的悲剧。并不是让自己深陷矛盾不可自拔的。

早餐之后,假作镇定地送走了沈君昊,云居雁一直躲在东跨院弹琴。她希望自己能借着琴声冷静,可是心情却愈加的烦乱。她满脑子都是他,赶都赶不走。她觉得自己快疯了,却又对自己无计可施。

一旁的小隔间内。玉瑶和锦绣坐在窗前做着针线。滴滴答答的雨声中,即便她们并不擅长音律,也知道主子的琴声大失水准。相比玉瑶,锦绣的心中更是多了一层忧虑。

早上,她支开玉瑶。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结果她更担心了。按照玉瑶的形容,他们不可能只是睡觉,可事实上,他们至今没有圆房。这事根本不合情理,除非沈君昊有难言之隐。此事她没对任何人说过,就连丈夫张泰也没有明说。可是她不能当不知道。她不能看着主子守一辈子活寡。最重要,若是沈君昊没有子嗣,一切都会变成主子的错,到时主子有口难辩。

若是在普通人家,男方不能行房,女方是可以要求和离的,可偏偏这里是淮安郡王府,和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这种事需要家长做主,可就算她违背了主子的意思,把消息传回永州。云平昭一介书生,许氏那样的脾气,而云辅又那么忌惮沈家,只怕事情会越来越糟糕

“锦绣,你怎么了”玉瑶轻轻推了她一下,指了指她手上的绣框。

锦绣看着白布上的点点红色,这才惊觉针尖扎了自己的手指。她把手指放入嘴里吸吮。抬头看着玉瑶。她跟云居雁不久,不了解内情,她们之中只有玉瑶跟着主子最久。想到这,她问道:“我在想,昨日大奶奶知道了大爷去了其他地方。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

沈君昊去找于翩翩的事玉瑶知道。她朝琴声的方向望了望,低声说:“大奶奶心里应该是不好受的吧,不然也不会躲在这里弹琴。”

“以前我在泰清居的时候,听说大奶奶并不喜欢这桩婚事的,几乎连老太爷都被说动了,可是后来”

“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些虽然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可这些话千万不能让沈家的人听到。”玉瑶停顿了一下,急问:“你说这些,是不是大奶奶有什么事”她目光灼灼的看着锦绣。

锦绣摇摇头,低声说:“我只是在想,大爷对大奶奶似乎算不上好。”

玉瑶沉默了。她们都看到沈君昊把云居雁当丫鬟一样使唤。可这些事她们做丫鬟的只能看着,就算是云平昭夫妇知道了又能如何她低头继续做针线,嘴里说着:“往好的方面想,有时候大爷对大奶奶也算不错的,以后等大奶奶有了孩子就好了”

听着玉瑶的絮叨,锦绣不再言语。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两人默然坐了一会儿,雨势丝毫不见减弱,反而越下越大了。风雨中,一个小丫鬟走到了她们面前,说是二夫人杨氏到了。

玉瑶只得去回了云居雁,云居雁这才醒悟,她还有很多的事要做,哪里有时间纠缠那些无谓的事。玉瑶立在一旁,看到云居雁的手指,惊呼:“大奶奶,您的手”

“没事。”云居雁摇摇头。她知道自己的指尖有些红肿,但并不严重。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因为弹琴而伤了手指了,只能怪她刚才太心不在焉了。

从东跨院回了正屋,杨氏已经在等着了,芷兰、芷沫在一旁伺候着。杨氏看到她,放下茶盅,笑着说:“我被你的琴声引着,不知不觉就走来了,没想到因此打扰了你。”

“是我吵到二婶娘了。”云居雁羞涩的笑笑,命丫鬟再上些点心。所有人都知道杨氏说的根本就是鬼话。沈家的院落与院落之间隔得远,就算风和日丽的日子,云居雁坐在院子里弹琴,杨氏那边也是听不到的。若不是如此,云居雁也不敢随意拿琴出来。

杨氏一味笑着,目光未离开云居雁。她已经知道沈沧把云居雁叫去,后来还是沈君昊把她领出了枫临苑,一路上两人好似有些不快。本来人人都说,皇后、太后等人在成婚当日的赏赐是沈沧的意思,之后又听说他们如胶似漆的,这才对她有了几分小心。不过她昨晚知道了,新婚才这么几天,沈君昊居然忍不住去找于翩翩了,之前还与其他人在春风楼喝酒作乐。她觉得按这样的趋势,云居雁恐怕风光不了多久,她就更应该帮着薛氏。她相信薛氏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云居雁分了她的管家权。

云居雁吃不准杨氏找她的原因。她不想卷入沈家女人间的战争,所以在薛氏面前一直很小心,就算薛氏主动让她帮忙处理家事,她都以自己年轻不懂事,没有经验等等理由推辞了。她暗暗观察着杨氏的表情,笑着说:“如果二婶娘喜爱听琴,不如让我再献丑一回。”她知道杨氏不是来听琴的。

果然,杨氏笑着拒绝了,说道:“其实我冒雨过来,还想问问你,我这两天要找人做几件首饰,你要不要问问有没有合适的玉雕师傅”

云居雁心中一紧,但还是笑着谢过杨氏,只说自己已经找到玉雕师傅了,心中却在思量着她何以从上次的心虚,一下子变得如此高调又胸有成竹。很快她想明白了,原因在于她已经不是云家的大姑娘,而是沈君昊的妻子,沈君昊对她的态度,决定了她在沈家的地位。她忽然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她相信杨氏一定是知道了于翩翩的事,确切地说,沈家的人都在等着于翩翩给她难堪。

如果我要彻底示弱,眼下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与此同时,还能帮我履行对沈君昊的承诺。以后于翩翩入了府,说不定我和他就再也不用面对尴尬的情境了,毕竟他也一定希望自己能日日对着喜欢的女人,而不是勉强忍受我

云居雁胡乱想着,脑海中不期然地出现了沈君昊与于翩翩拥吻的画面,她只觉得一阵窒息,又急忙恢复笑容,问起了杨氏都准备做en2`整理提供些什么款式的首饰。

杨氏一一答了,忽又说:“真要说起来,我们做什么都要讲规矩,这才让外面那些人”她重重叹了一口气,尴尬地说:“我是说,我们就算是做一支簪子都要讲规矩,论起打扮,还不如外面的人来得自由,懂得讨人欢心。”

这话一听就是故意让云居雁添堵的。云居雁顺着她的意,一下子红了眼眶,低声说:“二婶娘有话不妨直说,我知道您是出于一片好心。”

“你想多了,我不过是说做首饰的事。”杨氏一边说,一边亲热地拉起云居雁的手,见她的手指有些红肿,急问:“你的手怎么了”

云居雁急急抽回手指藏在衣袖中,摇头道:“没事,没事,是我贪玩,弹琴弹得久了一些。”

杨氏又叹了一口气,劝道:“有些事你不用放在心上的。二婶娘是过来人,这才劝你一句,男人只要懂得回家就行了。外面的那些野花野草,只要你不点头,她们就什么都不是。”她早就从薛氏口中听说,沈君昊给于翩翩除了贱籍,似乎有意收她入府。如果云居雁咬死不同意,以沈君昊的性子,定然是不会罢休的,到时就有好戏看了。

听了她的话,云居雁抿了抿嘴唇,一副快哭了的模样。迟疑片刻,她起身关上房门,又折回杨氏身边低声恳求:“二婶娘,我不知道可以和谁说您能不能告诉我,那人是谁”

“哪里有什么人,你不要胡思乱想。”杨氏连连摇头,表情却在说:确实有这么个人,但我不能告诉你。

第3o4章心结

杨氏终究没有亲口说出“于翩翩”三字,只是安慰了云居雁几句,一副就算你不能忍也要忍着的口吻,态度上更是全然的“我全是为了你好”。云居雁配合着她,强忍着眼泪把她送走了。

待到四下无人的时候,她欲哭无泪。杨氏摆明了是来挑拨的,若她真的难过,便是上了她的当。可事实上,有关于翩翩,她知道的比杨氏多。她有些好笑的想着,若是杨氏等人知道了沈君昊已经向她开口,让她同意纳于翩翩为妾,不知道她们会用什么话“安慰”她。

杨氏离开了云居雁的住处,直接去了玉衡院。薛氏刚打发走了回事的管事婆子,正与儿子玩耍。见她来了,急忙让奶娘抱走了儿子,请杨氏坐下,笑着与她说了几句闲话。她知道杨氏是从云居雁的住处过来。

关于沈沧到底与云居雁说了什么,她并不清楚,但她暗示杨氏,沈沧训斥了云居雁,沈君昊虽替妻子求了情,但他们因此生了不快。

本来她并不想多生事端,毕竟他们刚成亲,很多双眼睛看着,但沈伦告诉她,若是她忙不过来,就让云居雁帮忙家务。“帮忙”二字,说起来好听,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权力放出去了,就再难收回来。本来她还想着,交些不重要的事给她管着,就当是敷衍丈夫,可云居雁婉转地拒绝了,她怕她这是要舍小取大。她好不容易生下儿子。万分艰难才能在王府站稳脚跟,赢得众人的肯定,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这个家白白交给她。

薛氏心中计量着,面上却依然笑盈盈地和杨氏说着话。杨氏急巴巴赶来玉衡院,是向薛氏邀功的。她向来不会把话说得太明白,遂暗示道:“刚刚在凝香院。我看居雁心不在焉的,安慰了几句,没想到差点把她惹哭了。”

“可能是想家了吧,毕竟她年纪小。”薛氏淡淡地笑着。

“可能吧。”杨氏点点头。她知道薛氏是明白她的意思的,继续说道:“出来的时候。我留了一个心,这才知道,原来昨晚她的丫鬟收拾了东次间。”她的脸上难掩笑意。这事是她离开的时候才知道的,更加印证了他们吵架的传言。

薛氏一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当然,她知道的仅仅是玉瑶领着丫鬟收拾房间,两人分房而睡了。至于云居雁和沈君昊关上门的一番折腾。就算值夜的玉瑶都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清楚内情了。

看杨氏殷勤地看着自己,薛氏喝了一口茶,担心地说:“恐怕是她的小日子来了。不过她年纪太轻,有些事处置得还是不周全。”她叹了一口气,“我有心想提醒她,也不好开这个口。不过,我若是开了这个口,说不定君昊也就不会跑去外面了。”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责。

杨氏马上会过意来,明显薛氏这是在说。云居雁在自己不方便的日子没有安排通房,沈君昊这才出去外面胡闹。她暗暗揣摩着薛氏的意图。

薛氏并不催她,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命沈伦的通房进来给她们添茶。这个通房是薛氏陪嫁过来的,杨氏立马就明白了,附和着说:“想来确实是他们太年轻了,是该有个人提醒一下。”

薛氏瞥了一眼杨氏。眼中带着些许不耐烦,却掩饰得极好,只是轻轻感叹了一句:“有些事情还是要身边的人自愿为好。”

杨氏这才明白薛氏这是要她挑唆云居雁的丫鬟爬床。这事虽有难度,但若是成了,无论云居雁本来是怎么打算的。事情一闹开,她的面子里子都下不来,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咽,她不由地深深看了一眼薛氏。

薛氏依旧笑盈盈的,仿佛杨氏所想根本与她无关,甚至她全然不知情,只是若无其事地说:“过两天就是居雁的生辰。这是她出嫁后的第一个生辰,本来我想在家里办几桌,大家热闹一下,可三弟妹和四弟妹似乎闹了不愉快,二弟妹可知道她们是为了什么事吗”

“说起这个”杨氏笑了起来,一脸看好戏地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罢了。我看根本就是三弟妹看不惯四弟妹的嚣张。四弟妹一向如此,大嫂又不是不知道。”

薛氏点头道:“四弟妹是直脾气,不过她与三弟妹一向交好,她们这个时候生出不愉快,知情的倒是无所谓,就怕那些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是居雁说错话。”

杨氏听到这话,立马止了看好戏的心情,不由地心生警惕。当日,云居雁借着送礼的名头,在她们三人的住处兜了一圈。那一天,她紧张了一晚不说,赵氏和吕氏也是在那之后闹出不愉快的。联想稍早之前云居雁在自己面前的小媳妇状,再看薛氏的柔美笑脸,她心中突然开始打鼓。

刚刚薛氏可是什么都没说,将来若是有什么不妥,她全完能推得一干二净的。薛氏和云居雁,后母与嫡长媳,一个为儿子,一个为丈夫,迟到是要斗上一斗的,若两人都是口蜜腹剑,心狠手辣的主,她插在中间岂不是被她们婆媳当枪使

薛氏看出了杨氏的犹豫,依旧只是面带微笑。她刚才的话只是提醒杨氏小心云居雁。她的儿子太小,她暂时不能与任何人撕破脸,而她最担心的是云居雁万一一举得男,与他们母子很是不利。虽然她一早准了云居雁在凝香院建小厨房,为了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方便下手,可她还不想走到这一步。

见杨氏脸上的迟疑之色更重,她转而看着乌云满布的天空说:“这雨也不知道下到哪一天,眼看着府里要添置秋天的衣物了”

自从杨氏与薛氏交好之后,沈家的衣料都是从杨氏的铺子里采买的。起初杨氏还以为薛氏想要分些好处,结果薛氏只是公事公办,就算是平日的往来,也都不会收她的重礼。她没有亲生儿子,需要银子防老,久而久之,她当然要为薛氏做些事情。

薛氏见杨氏记起这茬了,客气地问她,是否能让铺子里的管事雇马车送些料子去针线房。杨氏哪里舍得丢下这么大笔的银子,自然是应下了,心中更是明白,她若是想要更多的私房银子,就不得不替薛氏办事。

她今日来见薛氏,本来还想提一提玉石和秋韵的事,她总觉得云居雁手上的玉石关系极大,就算没有其他隐情,让沈沧和沈伦对沈君昊心生嫌隙,对薛氏来说也是一幢好事。不过就算她是泥菩萨,也有几分火气,杨氏对薛氏那股隐隐的威胁之意,心中不快,故意隐下了这事,很快便起身告辞了。

薛氏没有留她用午膳,她正在等消息。

她是见过云家的嫁妆单子,可谁都看得出,嫁妆单子就是写写罢了。她虽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明目张胆地在凝香院安插丫鬟,但眼线还是有的,可这么多天过去了,她的人愣是没法单独进云居雁的屋子,就连几间厢房也时时有人盯着。

书房、画室之类的也就算了,毕竟明面上的东西还是能看到的,可两个跨院都层层上锁,几把钥匙分别在两个大丫鬟手上,根本没人知道屋子里摆着什么。特别是东跨院,她知道云居雁已经去了几回,有一天半夜还在那里弹琴,可她进去之后,里面竟然半点灯火都没有。这能不让人担心吗

说实话,薛氏对云居雁并没什么感情上的厌恶,无论是成亲前的见面,还是成亲后的相处,她都挑不出她的错,可是她们的婆媳关系是注定的,对立的立场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而她的丰厚嫁妆,皇后,太后等等在婚礼当日送来的赏赐,都让她警醒。为了儿子,她不得不防着她,打压她。

薛氏在玉衡院专注地算计着,云居雁却依旧心绪不宁,无法集中精神。

沈君昊传话回来,他不回来用午膳,也不回来用晚膳。若是他回得太晚,她可以先睡。这话不由地让云居雁揣测,他这是去了哪里,是不是要在外面过夜。

晚上,她想等着他回来,她想告诉他,再怎么样,也请他在这个月内不要在外留宿。可等着等着,她又觉得不对劲。夜越深,她就越觉得难受,越觉得自己无法面对他。

雨还在下,好似没有尽头一般。云居雁在窗口望着院子,各处的廊下都点着灯笼,但是她什么都看不清,就像是她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将来一般。

二更时分,她回了卧室,吩咐丫鬟给沈君昊留了灯,留了热水,也留了宵夜。

沈君昊直至快三更的时候才回来。在院子门口看到正屋的灯火,他不由地欣喜,可当她看到屋里子只有丫鬟侯着,又没由来的失望。遣走了丫鬟,他慢慢吞吞地独自洗漱,可卧室的灯火一直没有点亮。

拿着灯盏,他欲往东次间而去,想想还是不甘心,终究还是走到了房门口。他伸手推了推房门,房门是由内栓上的。他迟疑着,不知是否应该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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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o5章不许栓门粉红十加

沈君昊抬起了手臂,迟疑片刻后还是放下了。他吵醒了她又如何她若是也想见他,就不会把他关在门外了。他讪讪地回了东次间。

对沈君昊而言,今天一整天都是泄气的事。或许是沈子遥关心则乱吧,关于粮仓及军粮的事,他没有部署,直接就找人上书,又不小心找了一个二愣子,结果弄巧成拙。而刑部那边,有关云平昭任职期间的公文已经全部核查了一遍,就像许慎之当初得到的结论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沈君昊并不知道沈子遥所谓的“弄巧成拙”是什么意思,但是看沈子遥的脸色,他猜测应该不仅仅是被皇帝驳了上书。虽然沈子遥已经给父兄写信了,但沈子寒去年曾上书朝廷,称吐蕃有异动,要求增加边关的兵力部署。那时皇帝虽嘴上赞许了他,但心中是有不快的,之后更是对他的要求置之不理,而朝堂之上,相信这话的人并不多。很多人都觉得这是他们父子想借此机会征兵自拥。如果这次他们再借着军粮说事,恐怕皇帝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如今他唯有希望这场雨能赶快停。

经过这事,沈君昊深深觉得自己这几年根本不知所谓。他一门心思想找出暗中陷害自己的人,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毫无头绪。家里的人,除了长顺,他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敢完全相信。朝堂之上,虽然是沈沧严命沈氏子弟不得与朝中重臣结交。结果他认识的不是等着恩荫的世家公子,就是只懂吃喝的纨绔子弟。再想想,这也不过是物以类聚。他敬重沈子寒,就是因为他与他们不同,他有勇气脱离以前的一切,他做到了他做不到的。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很可悲。他的出生注定他是用来延续沈家血脉的。说难听一点,他和云居雁的最大功能就是传宗接代。他不能上战场,他不用考科举,只要他乖乖的,中规中矩地过日子。他就是沈家的继承人。如果不是有人不断在暗害他,或许他真的会和蒋明轩一样,每日弹琴、下棋,等着成为世子,等着继承家族,再等着老死。

这次的事很小,甚至是微不足道。真要计较起来,不过是云居雁的几句空口白话,连他都不完全信她,他去告诉沈子遥,不过是图个安心罢了。可这事再次让他看清了,其实他什么都不是,他连生母留给他的东西都保不住。

躺在床上听着雨声,他努力想着如果自己只是沈君昊,他到底能干什么。将来万一他的祖父真的决定由他的三弟取代他,他又该何去何从。

云居雁同样没有睡着。她听着沈君昊进屋。听着他命丫鬟出去,听着他在房间外窸窸窣窣洗漱,听着他走到房门口又离开。虽然屋子的隔音很好,但是她把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白天的时候,杨氏的出现深刻地告诉她,她在众人眼中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无论她再怎么低调示弱。他们都在磨刀霍霍,随时准备砍她一刀。如果她任由事情再这样发展下去,恐怕只会让自己越来越艰难。可是她毕竟对沈家的一切不了解,更不知道前世的沈家为何会在沈沧过世后立马被查封,她到底应该怎么做最重要的。前世明明是有沈君昊的,还与云梦双成了亲,在冰冷的湖水里试图营救她,可为何有关淮安郡王府的记载上完全没有这个人

云居雁辗转难眠,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才一闭眼就发现天已经亮了。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沈君昊,但是她不得不面对他。

待云居雁穿戴整齐,拿了沈君昊的衣服正要去东次间,就见他刚好从房内走出来。她急忙上前帮他穿衣服。看他心情似乎不好,她只能解释道:“昨晚我太累了,所以先睡了。后来你什么时辰回来的”

“以后不许栓门。”

“什么”云居雁下意识抬头。

“不许把房门栓上。”沈君昊又重复了一次。

云居雁知道昨晚他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他让她不安,所以她栓上了房门。这种不安不是她不信任他,而是那种从未有过的心慌。就像此刻,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气息下,她并不怕他,可是她心乱如麻,她压抑不了自己的心跳。

看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云居雁一时语塞。她要和他好好相处,在沈家,她唯一能相信的只有他。她大着胆子伸手握住他的手背,她对着他说:“昨日二婶娘来找过我了,今日我能去见祖父吗”

沈君昊有些诧异她的举动,但还是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指。“祖父一定知道谁来找过你。他虽然很少离开枫临苑,但家里的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最重要的,他不喜欢别人告状。”他平板地陈述却难掩语气中的关切。停顿了一下,他又问:“她对你说了什么”

“我想去见祖父不是因为二婶娘。”

“哦”沈君昊习惯性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云居雁感觉到了他的动作,但她的意识却没有任何的抵触,仿佛他本来就该这么做。“我想做五色糕送给祖父。”她真的不是去告状的,她只是想探一探沈沧的打算,即便她知道自己打探到内情的概率很低,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说不定有人还会因此心虚,去沈沧面前自投罗网。

沈君昊当然是不信这话的。只是他想到了云辅寿宴上的五色糕,嘴角有了淡淡的笑意。“你不觉得自己在有求于人的时候应该说真话吗还有,二婶娘与你说了什么”

“表面上她什么都没说,实际上不过是想让我难受罢了。”

“我很好奇,什么事会让你难受。”沈君昊的心中突然生出几分期待。他故意把于翩翩安置在离沈家很近的地方。

云居雁急忙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头答:“只是一些她以为我会难受的话罢了。不过为了不让她失望,我唯有假装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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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o6章鼓励

云居雁的话让沈君昊很是失望,但他并没有放开她,反而更专注地看着她。他对她反反复复的态度,他自己都觉得厌烦。他无数次打定主意再也不理会她,他不断告诉自己,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而已。他故意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他每天默念她的缺点,他被她气得跳脚,他恨不得掐死她,可是等等这一切都抵不过简单的一个事实:他放不下她。

既然放不下,那就唯有抓住她。这是他唯一的选择,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他的心里装满了她。甚至在他懵懂不懂事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里描绘她的样子了。

从很久以前开始,沈子寒就不止一次说:他嘴上说不在乎的东西,其实才是他最在乎的,他口口声声说讨厌的,其实才是他最喜欢的,因为他害怕失去。

“我不会再讨厌你了。”他尴尬地陈述。对他来说,这句话和“我喜欢你”是同一个意思。

云居雁听得莫名,只能抬头看他。她只看到他说得很认真,甚至像是一种承诺。

“你也试着不要排斥我好吗”他觉得他在低声下气的恳求。如果不是她,他绝不会容许身边的女人心里存着其他男人,但因为是她,他会让她忘记其他人的。

云居雁有些吃不准他的意思,毕竟以前那些尖刻的话她听得太多了,他曾经不止一次清楚明白地说。他永远都不会喜欢她这样的女人。“我也希望我们能心平气和地相处。”她试探着说。

沈君昊没有马上接话。他要的不是和平相处,但是他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他点头。五年很长,他会让她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的。

虽然没有太多的期待,但云居雁听到这话还是失落地垂下了眼眸。原来他要的只是好好相处。她暗暗想着,低声说:“我从来都没有排斥过你。”

因为我和他很像他几乎脱口而出。最后还是忍住了。他转移话题问道:“你想去找祖父,为了什么事情”

“我”云居雁不知如何措词,转而询问:“你有没有想过将来”

“将来你不要又和我说五年什么的。”沈君昊想让气氛轻松一些,结果却适得其反,他只能不甚流利的补充:“我们的将来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就像你,你没出生就注定要嫁给我。而我,祖父百年之后,我要么被封为世子,要么声名扫地,被逐出京城”

“不,我们有选择的。只要你想,一切都有可能。”

沈君昊笑了起来,因为她用了“我们”。云居雁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急切地举起他们交握的双手,放在他们的胸前,再用另一只手紧握他的手掌。“我一直觉得,我不肖想不属于我的,但如果是我的东西,除非我不要了,否则别人也休想夺去。”

“这就是你决意履行婚约的原因之一”沈君昊脱口而出。说完便后悔了,只是掩饰般补充:“你的意思,你希望我将来有一天成为世子,甚至侯爷”想想他又觉得这话也不对,可是说出去的话又如何能收回他只能继续补充:“我是想问,你觉得所谓的世子,是本该属于我的吗”

云居雁摇头。她不在乎他把她想成贪慕虚荣的女人。反正这不重要。她只是继续问:“不是我觉得,而是你觉得。不管是什么,只要你要的,我便帮你,哪怕我帮不上什么忙。我也会支持你。不过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能有什么在所有人眼中,我有的不过是嫡长孙三字,甚至在父亲和祖父眼中,或许就连这三个字也不该是我的。”他第一次对人说出这话。他别扭地推开她,背对着她说:“当日在永州,我真的觉得你们很可笑,居然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分我现在知道你有其他原因,但那时候你不能怪我这么想。”

云居雁不知道话题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本来只是想问他,他要不要世子之位,他要不要他母亲留下的财产,他要,她就帮他,倾尽一切。可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沈君昊的毒舌只是他的保护色,他害怕伤害,所以就像刺猬一样,选择去扎伤别人。

沈君昊听不到身后的动静,他以为她也鄙视一无所有的他,只能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怎么想的吗我觉得其实娶哪个都无所谓,反正最后你们都会失望的。”他突然转身看着她,想看清她的表情。

事实上,在云家的时候他真的矛盾,他不惜娶云梦双换取他们的退婚,不是因为沈伦对云家的不满,他是真心想成全沈子寒的。他想成全沈子寒,不止因为他们是好朋友,也因为凤箫在她手上。可是一切的事情因为云居雁的坚持而脱了轨。他只能不断冲她发脾气,一遍遍告诉她,同时也一遍遍告诉自己,他讨厌她,讨厌满腹心机、不择手段的她。

云居雁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她觉得现在的他就像是现代时候的她,在孤独无依中努力寻找安慰,却又因为想保护自己而不断龟缩。那时候她的生活中除了工作,只有病床上的他。她一直以为他绝不会离开她,才会在他突然死亡的那刻再也承受不住。

人其实很脆弱,但是当一个人有了期望的时候,其实也可以很坚强。

云居雁上前两步,看着沈君昊正色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但是我觉得你能拥有的很多。你能让祖父和父亲不得不承认你才是唯一的继承人;你可以帮你母亲守护她留下的东西,不让别人白白捡了便宜;你可以让沈将军他们知道,你是他们最好的朋友,可以为他们两肋插刀;你可以去找能与你琴瑟和鸣的妻子,为你生儿育女;甚至你可以选择离开京城,在风景秀丽的地方过煮酒烹茶的生活。”

沈君昊觉得云居雁只是在历数各种可能性,并不见得有多么真心。只是他听到妻子那句,突然有些好奇,问道:“那你呢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云居雁想也没想就答道:“我只是好好地活着,然后有很多很多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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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o7章诱拐

即使沈君昊没关心过云居雁的嫁妆,但别人的闲言碎语不免传入他的耳中。听到她说,她最想要的是银子,他半真半假地说:“这话真是直接。不过你好像不缺银子吧”

对前世的云居雁而言,银子真的不重要,但现代的五年,没有了母亲的嫁妆,她终于知道,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某种意义上,钱是普通人生存的本源,是大家奋发图强的动力。她认定沈君昊对她没有好印象,因此并不假装清高,点头道:“我一直觉得银子再多也是不够的,所以我已经让张泰在外面看铺子了。”她知道若是真的开始卖葡萄酒,与其被他撞破,还不如找机会告诉他这件事。

沈君昊并不赞同,实话实说:“京城可不比其他地方,况且祖父对家里的事管得很严,即便是你的嫁妆,他若是觉得不妥”

“我知道,我不会连累你的,除了你我,不会有人知道铺子与我有关,就算是张泰,也只是四处看看京里的情况而已,毕竟大家都知道,母亲给了我两个铺子,我当然应该试着接手,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生意的。”

“为了你刚才说的很多很多的银子”

“算是吧。”云居雁不能说云沈两家将来可能都有危险。若是明面上的财产被查封,她需要小金库以备不时之需。她隐约觉得今日的沈君昊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同。就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她无暇细思,她觉得应该趁着他和颜悦色的时候把话问清楚,遂追问:“我已经说了我想要的,那你呢”

沈君昊最想要的是真相,他要知道是谁害死他的奶娘,他及沈君儒的母亲是不是自然死亡。是谁逼得他为了防止自己出意外,不得不向沈沧低头。他看着直盯着自己的她。既然她想要银子,那就

“过两天我会去找祖父,把母亲留给我的东西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