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第170部分阅读(1/1)

沧脸上,陈述道:“很多人看到那个女人是大着肚子死在肖家的院子里的这事不可能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至少死去的黄姨娘一定是知情的”

“行了,这些话留待以后再说。”沈伦突然打断了沈君昊,沉声说:“你祖父叫你过来,是要你把你四婶娘的死,以及她临死交待的事详详细细说给陈公公听,他也好回去复命。”

沈君昊虽然神思恍惚,但一早听明白了沈沧的意思,他低声喃喃:“怪不得四婶娘怎么都不愿意说她为什么要谋害二弟,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因为此事。”续而又抬头说:“祖父,陈公公,父亲,四婶娘在临死前已经承认,是她杀了郝平,也是她意图毒害二弟。至于大黄,是她从郝平的屋子里搜出来的。刚才我追问她原因,她说不出来,只说只说”他看了看沈沧,言道:“她只说一切都是祖父的错。我本来还以为她诓骗我,毕竟她根本没有动机,又不认识郝平”

“行了。”沈伦再次打断了沈君昊,“你四婶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的事,皇上也很清楚的。”他这是说给陈公公听的。

陈公公知其意,言道:“既然世子爷说皇上清楚内情,那小的也就不问了,只是请大爷见谅,小的回宫复命,必须说得清清楚楚的。”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问:“不知四夫人是如何重伤不治的”

沈君昊心中更是诧异。沈君烨的身世沈家的人不知道,皇帝居然清楚内情。在陈公公灼灼的目光下,他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回道:“是这样的,祖父进内间休息之后,我因为担心居雁,想回去凝香院看一看。可是我才走几步,就听到屋子里有争执的声音。初时我也没有在意,后来听到花瓶碎了,只能回去看看怎么回事。才走到门口就看到四婶娘已经倒在了地上,而四叔父的身上插着一把剪刀。四婶娘嘴里一直说,是四叔父对不起她。当时我没来得及细听,只能马上让大夫过来治伤。因为四婶娘伤及内脏。大夫也回天乏术。”

陈公公明知道沈君昊说的大半是假的,还是连连点头,装模作样地问道:“那剪刀是哪里来的”

“我想。不是屋子里的,就是四婶娘随身带的。”沈君昊顿了一下,心有余悸般说:“我进屋的时候,四婶娘虽然已经倒在了地上,但她看着四叔父的眼神”他叹了一口气,表情仿佛在说,吕氏当时一定恨极了沈佑。

陈公公跟着叹了一口气。又不解地说:“既是如此,那一开始的时候,四夫人为何又要那么说还有那个痴痴傻傻的小厮”

“关于这事,四婶娘没有明说,但按照我的推测。她应该是想让大家都不痛快,不让四叔父也不会伤得那么重。”

“原来如此。”陈公公连连点头,接着又问:“那王爷这边”

沈君昊赶忙接话,对着陈公公说:“四婶娘伤得极重,来不得承认便已经说不出话了。之前青纹和二弟都说了,大黄作为毒物,只在乾州才有,而且一般人根本不知道。所以照常理推测,家里不该有第二个人藏有大黄。”他的言下之意。给沈沧下毒的自然也是吕氏。他没有明说,只是怕皇帝哪天不高兴了,翻出旧账,要

治他欺君罔上的罪名。

见陈公公若有所思,沈君昊又道:“公公若是觉得我的猜想是错的”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陈公公摇头,“在下只是在想。回去应该如何向皇上细说。”

陈公公这话根本就是裸的敲诈。他虽然只是一个太监,皇帝身边的一条狗,但俗话说“小鬼难缠”,沈君昊虽心中厌恶,却不能表现出来,不过这事他不能做主,只能朝沈沧看去。

沈沧一脸疲惫,沈伦急忙接话,说是天色晚了,他派人送陈公公回宫。陈公公笑着谢过,又装模作样地说,皇命不可违,要求看过吕氏的尸体,再探望一下沈佑,然后再回宫。沈伦不想也不能把事情闹大,只能忍气吞声,陪着陈公公走了一路,最后才送了他上车。

正屋之内,待陈公公出了房间,沈沧气呼呼地对沈君昊说:“你都看到了他敢这么狂妄,可想而知皇帝对他是怎么说的。”他心中愤恨,但更多的是心痛。看似光鲜亮丽的郡王府,其实早已支离破碎。

沈君昊依旧处于震惊中。他做梦都没想到,沈君烨竟然是他的堂兄,是沈佑的长子。怪不得他和沈君儒容貌有七八分像,与沈绣也有神似的地方,可是沈君烨与他们最多只有一两分的相似。

“祖父,二弟的身世,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设身处地,如果他是沈君烨,一定恨透了沈佑。

沈沧坚定地摇头,回道:“在今日之前,这是只有你父亲,我,黄氏,还有皇帝知道。就连你母亲也毫不知情,以为黄氏一直怀着身孕。”

“所以她怀孕其实是假的”沈君昊更加觉得不可思议,“皇上又怎么会牵扯在这样的事情中还有四叔父这些日子他对二弟似乎颇为关心”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混乱。说心里话,此刻他正在心中埋怨沈沧。因为他不止把事情弄得如此复杂,在他一而再,再而三追问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时,他还是选择了隐瞒真相。

想起往事,沈沧对沈佑的厌恶又深了几分。

二十年前,沈佑还不到十五岁,按规矩根本不到安排通房的年纪,结果他居然在外面与人私定终身,还让女方怀上了身孕。若是烟花女子,悄悄处理掉就算了,可偏偏是清白人家。

按着沈沧的原则,是断然容不下那个孩子的,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有错在先,他犹豫了一晚上,思量是不是留肖氏一个活口。结果就是这一晚上的时间,沈佑居然把事情闹开了,口口声声要娶肖氏,而肖氏怀上沈家骨肉的事也不胫而走。

沈沧是遇强则强的脾气,容不下这样的事情,立时就要命人杀了肖氏,把她的兄长也赶出京城。结果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不知道怎么得知了这事,亲自来劝沈沧。

那时候皇帝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但因为先帝尚未立太子,沈沧不想自己与皇子的关系闹僵,便打算拖一拖,等事情慢慢被淡忘了,再处置肖氏。结果这一拖就拖到了黄氏怀孕。

黄氏看着老实温顺,事实上却是个有野心的。她直至自己怀孕三个月,随时可能被揭破,才当众公布了这桩“双喜临门”的事。

若是长房已经有了嫡长子,主母与通房同时怀孕当然是喜事,可那个时候,谁能保证史氏肚子里的一定是男丁沈沧想到自己尴尬的处境,没有告之史氏,直接让妻子派人给黄氏灌了堕胎药。不过一个多时辰,黄氏便小产了。

当天夜里,先帝突然把沈沧和他妻子招入宫中。明面上是得知了肖氏的事情,责备沈沧治家不严,纵容幼子,又隐晦地警告他们,不要为了名声就草菅人命,谋害沈氏子孙。

那一天太皇太后虽替他们解了围,同时也告诉了沈沧,先帝十分忌惮他,已经有除之而后快的心思,而这一次的借题发挥不过是开端。

由此及彼,沈沧忽然意识到,若是他杀了肖氏,令肖家的人不得不离开京城,一旦被先皇拿住把柄,一定会无限放大整件事,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而黄氏被逼流产一事,谋害子嗣罪名是小,谋害皇家子嗣可是大罪,毕竟再怎么样他都姓沈,而实际上他和先帝更是亲兄弟。先帝可以堂而皇之借故治他妻子的罪。

在这样两难的境地,沈沧只能暂时压下黄氏已流产的消息,对外只说她的胎不稳,正在养胎。而肖氏那边,暂时依旧只能拖着。那时候的他觉得自己必须好好想一想先帝到底想怎么样,再做决定。

第632章解释

虽说逝者已矣,但想起先帝的种种行为,沈沧的心中除了怨恨,只剩叹息。艾当初,他自知身份见不得光,一心辅助先帝登上帝位。可先帝坐上了龙椅,对他却只有猜忌与打压。

肖家的事原本是极简单的,但是因为先帝与皇帝的涉入,沈沧不敢妄动。他甚至曾经怀疑肖家根本就是受了先帝的指使。考虑再三,他接受了皇帝的建议,主动向先帝请罪,承认自己教子不严,恳求先帝一定要在沈佑娶了正妻之后,才能纳肖氏进门。

那时候先帝到底还是顾着脸面的,只是不痛不痒地教训了他两句,要他多加管束子孙,随后又问他,如何处置肖氏肚子里的孩子。听先帝的意思,是不想让肖氏堕胎的。当然,他在乎的不是沈家的名声,他大概只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德高望重的沈沧生出了好色纨绔的儿子。

虽说沈佑不可能承爵,但他未满十五岁就弄出个私生子,可能连带影响两个未成亲的兄长,沈沧唯有按着皇帝的建议,搬出了太皇太后,哀求先帝让他把肖氏的孩子养在黄氏名下。

其实当时沈沧只是在赌。若是史氏生下嫡长子,那么长房多个孩子根本就无所谓,若是史氏生下女儿,而肖氏生下儿子,他唯有厚着脸皮去求太皇太后,让肖氏“难产”。

结果出人意料的,“难产”的居然是史氏。沈沧一直对史氏这个媳妇是极满意的。他一怒之下抱走了早已出生的沈君烨,做成了肖氏一尸两命的假象。

太皇太后对沈沧怀着愧疚,她与先帝谈过之后。先帝再没有提及此事,就连沈佑也以为肖氏和孩子都死了。十几年来,一切都风平浪静。黄氏虽时不时向沈伦邀功,但到底是不敢泄露秘密的。沈沧猜想。在薛氏对付黄氏的时候,沈伦其实暗暗松一口气,甚至是默许与支持的。

至于皇帝那边。沈沧也曾经想过,他与肖家可能有某种关系,而他涉入此事,应该是为了当时的太子之位。沈沧经历了先帝对他从信任到猜忌,再到提防压制,早已厌倦了政治纷争。他对仍是皇子的皇帝直言,他欠他人情。但就争夺龙椅,他谁也不帮。

皇帝虽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但怎么都比沈沧帮着其他皇子来得强。之后皇帝虽堂而皇之在沈沧的眼皮子底下把一批官银据为己有,但并没逼沈沧为他办事,也再未提及肖家或者沈君烨的身世。

随着先帝、黄氏和太皇太后的过世。知道此事的只剩下皇帝,沈沧和沈伦。沈沧一直以为这事会变成永远的秘密,却未料到最终还是让陈公公和沈君昊知道了这桩往事。

其实沈沧决定对他们公开秘密,陈公公那边,他是想试探一下皇帝到底意欲何为,而沈君昊,他多次追问,而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老了,沈伦又是散漫优柔的性子。家里的事是时候让他慢慢接手,因此他不想再瞒着他。

沈君昊静静听着沈沧叙述往事。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沈沧为何对沈佑特别的不耐烦,远远超过了恨铁不成钢的境界,而沈伦对沈君烨又特别的疏离,仿佛客人一般,从不打骂说教。只不过。还有一事他不明白,只能问沈沧:“祖父,其实皇上大可以用二弟的身世,逼着您交出那笔银子的。甚至,他可能早已把此事告诉了二弟或者四叔父。”

一听这话,沈沧的眼中蒙上了泪花,他摇头道:“或许皇上暗示过你的二弟和四叔父,但明面上他是绝不会提起这事的。因为太皇太后在世时,曾让他在宗庙立誓,绝不会对任何人泄露半句。刚才你也看到了,陈公公是他最信任的人,他并不知道内情。不过今日之后,既然陈公公知道了,说不定别人很快就会知道。”他的别人当然是指沈君烨和沈佑。

沈君昊默默听着,没有做声,他怀疑沈君烨和沈佑根本早就知道了。如果沈君烨嫉恨沈佑对他的抛弃,就可以解释为何白芍等人出现在四房,死的又为什么是吕氏,甚至还可以解释妁桃的事,沈君灿何以被栽赃。只不过沈君烨自杀的时候,那一刀是正中胸口的,就算他想置之死地而后生,下手为免也太狠了,他差点就丢了性命。另外,他中大黄之毒的时候,同样几乎一命呜呼,看起来很像是幕后之人想要舍弃这颗棋子。

沈君昊正犹疑之际,沈伦送了陈公公回来。看沈沧神色萎靡,他说道:“父亲,时辰晚了,你先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处置也是一样。”

沈沧点点头,正要起身,沈君昊急忙说:“祖父,父亲,另外有一件事,请容我回禀。”

沈伦有些不满地看了沈君昊一眼。一整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别说沈沧年纪大了,就是他,额头也隐隐作痛。

沈君昊知道,大家都没有心情,也没有精神,但他还是不得不说:“祖父,父亲,依我猜想,陈公公突然到访其实只是一个方面,另外,可能还有其他事针对居雁。”

“此话怎么说”沈沧说着,已经坐回了椅子上。

沈君昊转而又对沈伦说:“父亲,之前二弟的话您也听到了,以前关于居雁的那些谣传,都是有心人蓄意散播的,另外,五六年前,在启昌侯府,居雁为何收下凤箫,之后又悄无声息,全因当日她受了伤,根本不知道那是凤箫,甚至不记得凤箫是何人所赠。”他解释了凤箫的事,就去年父子俩去永州之后发生的事也简略地解释了一番。

沈伦虽知有些事是他误会了云居雁,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观感不是几句话可以改变的。他敷衍地点头道:“我知道了。今日时辰晚了,这些话不必急在一时”

“父亲,我只是想说,一直以来都有人在蓄意破坏我和居雁的婚事,如今就算她已经怀了身孕,对方也没有放弃。就拿今日的事来说”

“王爷”沈君昊尚未说完,报信的小厮慌慌张张进屋回禀,蒋明轩的马车在离沈家大门不远的地方撞了人,死的是沈家的一名仆役。

第633章负气而去

沈君昊一听小厮的话,急忙朝外面看去。艾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不要说蒋明轩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沈家的大门外,就算他有要事,一定要亲自前来见他,这个时候路上的行人是极少的,而沈家的大门外一向挂着灯笼,马车如何会正好撞了人,还把人撞死了

沈君昊觉得事有蹊跷,未等沈伦和沈沧开口,急忙说:“祖父,父亲,明轩应该是过来找我的,再说你们也累了,就由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看沈沧点头应允,沈君昊让小厮先退下,走了两步又回头说:“刚刚我想对祖父和父亲说,今日陈公公突然来访,若不是中途生出变故,四婶娘一定会言之灼灼地诬陷居雁。子寒一向对我们关心有加,他得知此事可能会进宫求情。为免事情变得复杂又难以解释,所以我在今日之前就给子寒留了口信,让他无论听到什么传闻都不要理会。”

沈君昊说得很急,也很简单,但沈沧和沈伦同时明白,他是怕沈子寒会替云居雁求情,接着又传出不利于云居雁的传闻。沈伦更意识到,沈君昊之前的铺垫只是不希望他对云居雁生出不满。他深深看了儿子一眼,问道:“子寒不是离京了吗”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我会详细解释。现在,我怕又会有事发生,希望祖父和父亲不要先入为主”

“行了,我们知道了。”沈沧朝沈君昊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同时留下了沈伦。沈君昊相信沈沧一定会替云居雁说话,遂急匆匆出了枫临苑。

沈家的二门处,蒋明轩已经下了马车,脸色灰败。皱着眉看了看马蹄上的血迹。一旁,车夫神情呆滞地跪在地上,嘴里喃喃着:“他就那样跌跌撞撞地冲出来。奴才一时没拉住缰绳”

沈君昊看到马管事正由外面走来,脚步很急。但蒋明轩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只能先上前与他见礼,问他这么晚过来,是找他,还是找沈君儒,又或者有其他要事。

蒋明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回了一句:“去你的书房再说。”率先进了二门。沈君昊只得跟了上去。

进了书房,蒋明轩迫不及待地问:“你让子寒什么都不要理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见过子寒”沈君昊不答反问。他担心被蒋明轩的马车撞死的,正是与陈五接触的人。如果教唆陈五的人死了,那么陈五也几乎等于没用了。这次明显又是杀人灭口。

蒋明轩点头道:“是。我下午的时候见过子寒。他十分担心,说是如果晚上还没有消息,让我过来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君昊避重就轻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因为皇上关心祖父,所以派了陈公公过来。此刻陈公公已经回宫了,事情也查清楚了。”

听到这话,蒋明轩回头看着沈君昊。他当然听得出,沈君昊只是在敷衍他。他低头叹了一口气,没再追问。只是说道:“既然没事就行了。那我先回去了。我会派人去通知子寒,告诉他不必担心。”

“等一下。”沈君昊叫住了他,问道:“你的车夫,不知道能不能让我问两个问题。”

“不过是个下人”蒋明轩戛然而止,诧异地看着沈君昊,眼神中恍然显出几分落寞与受伤。仿佛在控诉沈君昊依然不信他。“我这个时候过来,的确是受子寒之托。”他解释,言下之意沈君昊大可以去问沈子寒。他并没有说谎。

沈君昊知其意。可是蒋家的马车偏偏在这个时候撞死人,他如何能不怀疑“你不要介意,这全因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我不得不小心。再说你也知道我和6航遇袭的事,还有子遥”

“我明白的。”蒋明轩转头避开沈君昊的目光,淡淡地说:“我看车夫受了很大的惊吓,大概是赶不了车了,今日就让他在你这里歇一晚。他什么时候恢复了,你让他自己回去就是。”

蒋明轩的语气全无半点的不耐烦,甚至没有一点情绪,但沈君昊知道,他生气了,气他的不信任。事实上,沈君昊也想相信他,可是他能够信任他吗除了云居雁,他还能相信谁

短暂的沉默中,蒋明轩的神情又冷淡了几分。他转头对着黑夜说道:“之前你给子寒的口信说得并不清楚,他十分担心。我想,由我转述,他可能还是无法安心,不如你派人与他说一声吧。”他这是给沈君昊机会向沈子寒求证。

沈君昊立时有些内疚。他也不想疑神疑鬼的,一点都不想的,可是他别无选择。青纹死了,她的情人不是沈君烨,那么除了沈君儒和沈佑之外,蒋明轩是最大的嫌疑人。另外,最让他在意的是青纹视作珍宝的佛珠。所有人之中,唯有蒋明轩是进出寺庙最多的人。

蒋明轩没有等到沈君昊的回答,或者说解释,他举步走出了房门。沈君昊这才醒悟,急忙跟了上去,只说今日他家事情太多,沈子寒那边还是由他帮忙去说一声。

蒋明轩似乎想推辞。他转头看着沈君昊,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又补充说明,他只是去告诉沈子寒,他没事,具体情况如何,等沈君昊有空的时候,最好还是亲自向沈子寒解释一下,省得他担心。

待到蒋明轩的马车出了沈家大门。马管事悄悄走到沈君昊身边,摇头道:“大爷,死的是门上的一个仆人,平日里负责替往来的客人牵马引车”

“所以不是你怀疑的那两人之一”沈君昊远远看着缓缓阖上的王府大门。

马管事摇头道:“他叫钱通,并不是二人之一,不过蒋世子的马车向来行得不快。这次”他停顿了一下,“在下刚刚去看过尸首,从表面观察,看起来撞得并不重。您看要不要找个仵作验一下”

“你怀疑他是被人灭口的”沈君昊反问。能在门上替人牵马引车的人。不是家里有体面,就是本身极伶俐。“你派人查过他的底细吗”沈君昊询问。今天家里已经闹了一整天,再加上吕氏刚死。若是在这个时候请仵作,沈沧肯定是不会赞同的。再说若是被人发现了,恐怕又是一桩事端。他想了想,命马管事先去问一问蒋家的车夫,确认撞车时的情况到底是如何的。

马管事虽不知道枫临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沈君昊身上的低气压太过明显。他小心翼翼地行礼告退,找上蒋家的车夫。细细问了马车撞上钱通时的每一个细节。

沈君昊决定去外书房等着马管事的消息。他一边走,一边思量。

他递给沈子寒的口信说得并不清楚,沈子寒担心,再加上他不方便出现,请蒋明轩过府探问细节。看起来十分合理,可唯一不合理的地方,蒋家的马车偏偏在这个时候撞死了人。再说就算钱通不是被撞死的,在事发当场,只有蒋家的人在,谁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小半个时辰后,马管事问过蒋家的车夫,向沈君昊禀告经过。

按照蒋家车夫所言,今日因为蒋明轩比较着急。催促了他几次,所以车子的速度确实比平日快了不少。但是他再三申明,他赶车是极其小心的,是钱通突然像喝醉了一样,从小巷跌跌撞撞跑出来,他没来记得拉住缰绳。这才把人撞倒的。

马管事说到这,又对沈君昊补充:“大爷,据车夫说,他已经尽量拉住缰绳,他觉得那一下撞得并不重。这话听起来虽然像是车夫推卸责任,但也有可能是真话。”

沈君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问了马管事钱通的具体情况。

马管事从一开始就觉得事情十分蹊跷,低声说:“暂时只知道他原本在庄子上干活,父母是已故的夫人,在下是说

沈君昊听完,没有表示什么,只是让他尽快查一查钱通的底细,最重要,一定要确认他和沈君儒是不是熟识。

马管事走后没多久,长顺气喘吁吁来找沈君昊,兴奋地说,陈五愿意交代了,但是他要与对方当面对质。

沈君昊巴不得陈五与人对质,自是不会反对,可是当他听到陈五想要对质的对象是钱通时,立马明白幕后之人再一次抢先了一步。只是陈五一直被关押在枫临苑,由张泰寸步不离看守着。幕后之人是如何知道陈五即将倒戈,立马决定将钱通灭口的再说,就算他得知了陈五的情况,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排灭口,还要让钱通死在蒋家的马车下,其中的变数这么多,这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吗

退一万步,即便蒋明轩就是幕后之人,他在匆忙之下只能自己动手杀人,那又是谁把钱通引至沈家大门外,让他命丧车轮的

沈君昊一边思量,一边折回枫临苑,命张泰打开了关押着陈五的房间。与先前一样,陈五依旧五花大绑,跪坐在屋子中央,只是神情中多了几分哀伤和绝望。

“大爷,您想知道真相,我更想知道。请您让我和钱通对质。”陈五说得坚定又诚恳。

沈君昊回道:“长顺刚刚去找我的时候,钱通已经死了,被人灭口了,就在大门外。”

陈五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君昊,连连摇头。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都没有必要骗你。此刻他的尸体正拉去义庄。”

“他是怎么死的”陈五抖着声音问。

沈君昊看得分明,陈五的双手也在颤抖。陈五明知自己死定了,不该在这个时候害怕的。沈君昊疑惑地看着他,不答反问:“你连死都不怕,你怕什么”

“他是怎么死的”陈五失神地重复了一次。

“被路上的马车撞死的。”

一听这话,陈五轻轻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沈君昊打量着他。一个没有亲人,连死都不怕的人,会有什么事能够吓到他“你怕自己不得好死”他猜测。

陈五的脸一下子白了,连连摇头,飞快地说:“事到如今,我有什么可怕的大爷,我不怕老实告诉你,一直以来,钱通知道我只是装疯,经常私下与我说话。我父母是被何人所害是他告诉我的,四夫人明明害了我们一家人,却以我们的恩人自居,也是他告诉我的。这一次,我表面诬陷大奶奶,实际指证四夫人,也是他教我的”

沈君昊默然不语地听着。以陈五飞蛾扑火般的复仇手段,他的心中定然满是仇恨,可如今的他已经怀疑父母的死并非像他知道的那样,他得知钱通已死,居然没有歇斯底里地要求核查真相,说的一句句话反而更像他想把事情了结,把一切画上句号。

“你不想知道你父母到底因何而死他们含冤莫白,你误杀无辜。这样的结果,你到了地下,还有什么脸面见你的父母”沈君昊诘问。

这话让陈五的表情一下子扭曲了。支撑他装疯卖傻的唯一动力就是为父母复仇。今日他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死后如何面对父母

沈君昊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说道:“我知道一直以来只有钱通与你接触。但今日钱通是被人灭口的。这就代表着他的背后还有其他人。难道你一点都不想知道,害死你父母的真凶到底是谁”

第634章毁尸灭迹

沈君昊的话戳中了陈五的痛处。他人生的全部意义只在替父母报仇。如果事实就像沈君昊说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有人在设计他,那么就是他错杀了吕氏。如果他连真正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在他死后,有何脸面去九泉之下与父母见面

沈君昊看得出,陈五已经动摇了。钱通的死疑点重重,但是他父母俱在,本身也有不错的差事在身,有什么理由成为幕后之人的棋子

沈君昊隐隐觉得事情依然有不对劲的地方,特别是眼前的陈五,他的恐惧是如此明显。幕后之人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才能控制这么多人不惜一切为他卖命胡子男,抚琴,甚至是沈君烨,过往的很多人,在事迹败露之后,都选择了十分激烈的方式结束一切。他们在害怕什么

沈君昊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也知道,要获知钱通的动机,唯有等天亮之后,马管事派人去庄子调查了才会有结果。“你好好想一想吧。”他淡然地扔下一句话,接着又道:“有些事对你来说或许心有顾忌,但是如果你能说出来,可能根本就不是问题。”说罢他转身走出了屋子,悄声吩咐张泰,一定要好好看着陈五,决不能让任何人传消息给他,更不能让他自杀

沈君昊在廊下走了几步,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子时了。他想去看一眼沈君灿和沈佑的情况,又想随便找一间屋子歇一晚。一整天没有片刻的安宁,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疲累到了极点。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疾步走出了枫临苑,往凝香院而去。

站在凝香院正屋的廊下,沈君昊看到卧室的灯火已经灭了,不禁有些犹豫。他告诉云居雁。自己会歇在沈沧那边,就是不希望吵醒她。犹豫片刻,最终他还是跟着丫鬟入了房间。

几乎在他推门而入的同一时刻。卧室的烛火也跟着亮了。他转身走入房间,歉意地说:“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还没睡着。”云居雁一边说,一边下了床。

沈君昊拿了一旁的大衣披在她的肩膀上,勉强笑了笑,对着她的小腹问道:“是不是你又闹得母亲睡不着”

“你不要无缘无故冤枉他。”云居雁轻轻摸了摸肚子,又扬声吩咐值夜的丫鬟把温在炉火上的宵夜拿来。

沈君昊这才想起自己连晚膳都没用。他拉着她坐下。问道:“你把宵夜都准备好了,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回来”

“我又不会未卜先知,不过是预备着罢了。”云居雁嘴上这么说,但当她知道蒋明轩来过,很快又走了。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她的目光紧盯着他的侧脸,最终还是问道:“你怀疑蒋世子故意杀了钱通”

“你已经知道了”沈君昊轻叹,接着又道:“我刚刚见过陈五。他要求和钱通当面对质。得知钱通已死,陈五很害怕。他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两人絮絮叨叨说着话,虽没能得出任何结论,但对他们而言却是真正的放松与休息。待到他们用过宵夜,正准备就寝,长顺兴冲冲来了。气喘吁吁地告诉他们,义庄着火了,钱通的尸体烧毁了。

沈君昊和云居雁面面相觑,愣了三秒才命长顺把经过详详细细说一遍。

原来,马管事派了两名小厮,连夜把钱通的尸体送去义庄。又命他们就在那里守着。结果,子时刚过,他们突然就被人打晕了。其中一人被大火呛醒,只来得及救出同伴,眼睁睁看着尸体连同屋子一同被毁。

“这个,是毁尸灭迹的意思”云居雁不解地看着沈君昊,“你确定死的真是钱通”她能想到的,毁尸的唯一目的是让人不知道死的是谁。

“尸首是马管事亲自去核查的。我想可能是因为马管事建议找仵作验尸吧。他觉得钱通不像是被撞死的。”沈君昊回答,转而又问长顺:“之前我让你找门上的人注意着,明轩走后,可有人离开过”

“回大爷,只有三爷的小厮出去过,说是三爷有话转达给蒋世子。门上的人一直远远看着,的确是说了两句话就回来了。”

听闻这话,沈君昊的脸色难看了几分,对着云居雁解释:“钱通的父母是他母亲的陪房。大概是受了排挤,才被安排去守庄子的。”

“不对。”云居雁慢慢摇头,“你不觉得这事做得太过明显了吗”

“明显你指什么”

“我现在也不敢肯定。”云居雁轻轻皱眉,抬头问沈君昊:“虽然现在时间太晚了,但是你能不能派人去取了外院仆役的排班表”外院不归云居雁管,理论上她不可以插手。

“你怀疑钱通被人李代桃僵,所以才要毁尸灭迹”沈君昊马上回味过来,急命长顺:“你马上去找管家要轮值表。”

“可是”长顺一脸为难,“老爷那边”

“就说是祖父的命令,快去”沈君昊催促。之前他就觉得钱通上有老,下有小,不像是愿意走而挺险的人。

长顺走后,沈君昊焦急地在屋子里踱步。最近他越来越觉得幕后之人肯定就在王府之中,可是焚尸的事又说明,在沈家之外,还有人掌控着情势。“不行,我得去外院看一看。”沈君昊说着就往外跑。他突然间想到,以马管事的仔细,不可能凭白无故怀疑两个与整件事无关的人。

外院的仆役房,一个人影悄悄闪入了某个房间。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被人发现就糟糕了。”房内的人低声埋怨,急忙关上房门,并不敢把灯火点燃。

“你以为我想冒险吗”对方的语气也不太好,焦急地说:“我刚刚知道,义庄着火了。她这根本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这下恐怕你我都有麻烦了。”

“我们怎么会有麻烦烧了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她命人烧了尸体,陈五是认不出来了,但是管家那边还有一本轮值表。”说话间,来人已经站在了床边。他的双手藏在背后,手中正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第635章迟了一步pui长评

一听轮值表,坐在床上的赵旬不由地愣了一下。不管是谁,只要看到了轮值表,就能知道与陈五有往来的一直是他,而非被蒋明轩的马车撞死的钱通。

“如果她没有派人焚尸,大爷和大奶奶不会这么快起疑的,现在就难说了。”沈大强说着,又靠近了赵旬几步。他们从不敢在沈家面见,之前有什么事情商议,都是约在府外的。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赵旬被抓之后,一定不会为了主子选择自杀。为免将来被他连累,他唯有先下手为强。

赵旬丝毫未察觉到沈大强的杀意。他担忧地紧皱眉头,低声问道:“有没有办法让陈五闭嘴”

“你不是不知道,陈五被关在枫临苑,又有大奶奶手下的张泰亲自看着。”

“那现在怎么办”赵旬心中慌乱,急巴巴地问:“不如我去把轮值表偷来”

黑暗中,沈大强冷笑。他一直在给赵旬机会,但是赵旬根本就是贪生怕死之徒。“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赵旬的话音未落,立马察觉到腹部微凉,紧接着就是锥心的刺痛。“你”他双目圆睁。

“这就是我的办法。”沈大强在他耳边低语,“主子一直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暂时画上句话。至少是表面画上句话,让大爷和大奶奶无法追查,好让主子重新布局。这些日子,主子一直在找人背黑锅。如今看来,你是最适合的人选。”说罢,他转动匕首,狠狠拔出,又重重刺入赵旬的胸口。

顷刻间,赵旬向后仰倒,摔倒在了床上。沈大强生怕他没有死透,拿起棉被捂住了他的口鼻,直至赵旬再没有呼吸。他才转头环顾四周。把一包药粉藏入了柜子的夹层中,又把一封书信藏在了枕头内。

做完这一切,他复又回到床边,抓着赵旬的双手,尽量让他的手紧握刀柄,做成自杀的样子。听到外面的回廊似乎有脚步声。他的心中一阵紧张。~毫不犹疑的,他推开窗户,翻身而出。

几乎在同一时间,沈君昊在门外沉声下令:“把门撞开。”

随着“嘭”一声。房门被撞开了,翩翩的烛火中,赵旬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满室都是血腥味。

沈君昊微微皱眉,对着手下说:“你去看看薛亮在不在屋子内。”言罢,他忍着不适走到床边查看尸首。

“大爷,他已经没了呼吸。但身体还是暖的,想来应该是不久前才自杀的。”

沈君昊对这个结论将信将疑。他看到尸首上有两处刀伤,一处在腹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