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风雨你从海上来第6部分阅读(1/1)

门大户,可是心理上的阴影却没有消失,到现在为止他甚至还没叫过吴万成一句爸爸。他的内向,木讷,不善言辞,不善交际,自闭得更加严重。吴万成怕他受别的孩子欺负,给他配备了保镖,这样别的小朋友看他那架势更加没有人愿意跟他交往了。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过朋友,他厌恶父亲给他派的保镖,但是他不会反抗不会争取,他仿佛已经养成一个这样的习惯。

跟贝贝在一起,哪怕只是打个麻将他都会有压力,但是他忍着不说。他喜欢林顺,人人都知道,但是他从来不主动追求。喜欢林顺也许是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一件事,吴晓光从小成绩就好,大学那年吴万成本来是给他申请了美国的学府,但是想他这样的性子放他一个人去始终不放心,吴万成咨询了心理医生。医生建议让吴晓光到普通的大学去深造,身边不要再派保镖,锻炼他的合群能力,毕竟他的将来只能靠自己经营。吴万成想了想,觉得过去十几年里的教育方式或许真的有错才造成了他这样的性格,于是便采纳了心理医生的建议。

吴万成给晓光的学校捐资修建了好几栋教学楼,学校里对吴晓光更是照顾有加,吴晓光依旧不会主动与人交往,由于学校里特殊的照顾和他的家世人品,他这种内向在同学们眼中便成了一种孤高,不可亲近,同学们因此纷纷自动避开与他交往。吴晓光捡到贝贝的钱包递给她的时候贝贝说了句谢谢,他就红了脸,这只是他的本能反应,可没想到会招来贝贝的暗慕。林顺不是第一个主动跟吴晓光讲话的人,但是林顺一开口就让班上所有的同学都注意到他,因此那一刻的林顺,便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底。他记得如此的牢,林顺那直爽的性格,那爽朗的笑声,唇边调皮的小梨涡,这是他生命里从来不曾拥有过的明快颜色。

吴晓光一边喝酒,脑海里一边回荡着林顺的话语:“有本事你就把心里想要的不想要的清清楚楚说出来啊,我告诉你,如果你一辈子这样,那么你永远一事无成,永远得不到你心中想要的”

烈酒烧的他嗓子火辣辣的,呛得他想作呕,但是他还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狠劲和固执把酒吞下去。

杨凡这次从美国回来,再没有联系林顺,林顺却知道杨凡回美国的日期,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听谁说的。杨凡回美国的那天晚上,她早早的就睡了,迷迷糊糊刚睡着,门铃就响了,她睡眼惺忪爬起来去开门,这么晚了不知道是谁。打开门,赫然看见曾瑞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个黄色的牛皮纸袋。

林顺揉揉眼睛:“曾瑞”

曾瑞把纸袋塞进她怀里说:“杨凡今天晚上回美国,太晚了,只取出这么多钱,你先用着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曾瑞又消失了。

林顺愕然,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打开纸袋一看,厚厚的一沓不知道那是多少钱,她脑袋里转了一转,想起曾瑞方才说的那些话。纸袋厚厚的,她拿在手里,可是等待完全反应过来气得嘴唇都在哆嗦,这些钱是杨凡给她的,杨凡这是还她的情债他竟然用钱来还她林顺把那个牛皮纸袋抓得死紧,半边指甲变成了紫白色,她马上换衣服到楼下搭车对司机说:“去瑞顺科技。”说起来这个名气还真讽刺,曾瑞和杨凡的公司竟然用了她的名字。

坐在车里,靠着椅背,林顺本就是刚刚从被窝里爬起来,困意满满。她以前也很喜欢在车上睡觉,每次杨凡对她说:“不要大意。”她总是调皮的跟他唱反调:“我偏要大意,你总是循规蹈矩的一本正经,你累不累啊”

杨凡拿她无可奈何,林顺心里偷笑,如果她大意那么杨凡一定不会大意。不过这样一来倒养成了林顺在车上睡觉的习惯,可惜这一次她忘了,杨凡已不在她身边。

睡到朦胧中有人在扒她的衣服,她头有点沉,勉强撑开眼睛便看见有一直油腻腻的肥掌在她身上乱摸,嘴巴在她的下巴脖子一顿乱亲,林顺只想作呕。她动了动,可手上怎么也使不上力,推不开那人,她终于意识到危机,背心出了一层冷汗,刚想张嘴叫喊,那司机一把捂住她的嘴威胁道:“想要活命就别叫。”

那司机肥胖的身躯压的她动弹不得,只能带着哭腔哀告:“大哥,你行行好,放了我吧,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

司机迟疑了一下,见她醒来多少有点忌惮,他压低声音说:“你车上的钱我已经拿到了,如果你怪怪的很快就完事,我绝对不伤害你。”

林顺急得要命,她拼命回想起平时人家说遇到这样的情况怎么办,可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网上有人曾说万不得已一定要用套子,生命安全是第一位,可是对林顺来说如果真的发生了,她能想到的只有死。

林顺看那人提起钱明显的犹豫了一下,林顺马上说:“大哥,如果你放过我,我去取钱给你,你要多少我都给你,马上去取,求你放过我。”

“你少给我玩花样。”

“不会,绝对不会,我怎么敢,不然你跟着我去,你看着我,我把我卡上的钱全部取给你。”

那个司机怔了怔,好像在思索。司机本就是为了财,刚刚林顺睡着了,牛皮纸袋里的钱露了点角,司机大着胆子取摸了一把,居然摸出那么多粉红色的钞票,厚厚的几叠,这才动了歪心思。车里有其他兄弟留下来的迷香,他从来没用过,怕她中途醒来才拿了点给她闻。原本是打算把车开到荒郊野外抛下她的,可是拿了钱,把她抱出来,见她酡红的脸,酽酽的唇,玲珑的胸,才动了欲念,不过钱还是最主要的。

他这一思索林顺却仿佛看见一线生机:“大哥,好不好,我取钱给你,你马上放了我,从此我们再不相干,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敢玩花样。不然你带我到最近的提款机,我把卡和密码都给你,你自己取,好不好”

“那我放了你以后你也不准报警”司机也是一时动了邪念,虽听他的兄弟说多了这样的事,可亲身经历毕竟还是第一次,胆量和经验都不足,自己也是犹豫不定的。

林顺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说:“不会,我不会,我恨不得马上给你钱,只要你放过我,我不敢玩花样的。”

再次坐进车里,林顺面色惨白,也不知道司机将车子开到了哪个农村,黑黢黢的夜里,路上连一部车子都没有碰到过,她思考着,卡里并没有钱,只要司机找到最近的自动提款机,那么她就再也没有谈判的筹码了,怎么办,她心急如焚,心跳得那么快紧张得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又不敢表丝毫露,只有握紧的手,指甲都扣进肉里,却也不知道疼,脑袋里千回百转。她告诉自己要镇定,一定要镇定。

终于司机把车子开进了一个小镇,马路两旁开始霓虹闪烁,她全身都是冷汗。远远的她看到了广告灯箱上的那个“24小时营业”,林顺却忽然镇定下来,想横竖今天不过一死,也无所谓了。

司机打开车门,迷香的威力已经过去,她强自冷静镇定,司机跟在她身后监视着她。她连呼吸都轻轻的,极力忍住不乱,一步一步却在盘算着。

到了提款机前,在司机伸手来接信用卡的时候她忽然发难,把小手提包狠狠的往那男人脸上一砸,拔腿就跑。那司机冷不防被推倒在地,爬起来首先顾的居然还是那张卡,等他起来追的时候,林顺已经跑过一段距离。

第十二章

跑得有点急,林顺脚下一崴,高跟鞋断了,她干脆把两只鞋脱掉扔了赶紧跑,这时候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小镇的路灯昏昏暗暗的,照得她影子老长,后面司机追得很紧。

她眼见无法,急中生智,离开大马路往越黑的胡同里走,只捡最黑最暗处走,脚下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忽然一阵锥心刺痛,却也不敢停下来查看只顾着拼命跑拼命跑,脚下是机械的重复,仿佛生命里的路都被她走完了才发现背后是黑沉沉的天,万籁俱寂只有她自己的呼吸,那司机已经不见踪影。但她还是害怕,找了个桥,蹑手蹑脚的跑进桥眼里蹲着,等着天空上最黑暗的一段时间过去。

第二天凌晨有清洁工出来打扫,店铺次第开门,直到看见很多人出来晨练她才从桥洞里爬出来。林顺头发凌乱,衣裳不整,手机早被那司机抢了,她走到一个便利店门口可怜兮兮的对老板娘说:“能不能借我打个电话,我昨天晚上被抢劫了,现在身上没有钱,等我朋”看她满身狼藉的样子老板娘早就猜出了八九分,她还没说完那老板娘就说:“打吧”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打给曾瑞,她不想让杨凡知道,直接播了程敬南的手机。可是却等了很久很久,打了好几个电话,程敬南不接。

林顺听着电话里冰冷机械的回复,不知为何眼泪就上来了,泣不成声。

她就在店里,没有再打电话,这时候才发现脚心又红又肿,中间隐约还能看见嵌在里头的一片碎玻璃,一碰钻心的痛,直痛得眼泪汪汪倒吸气,身上也是臭烘烘的。很多年后她再次经过那个小镇去看了那桥,才发现桥底下堆的都是成山的垃圾,可是那个晚上她竟然没有发现有多难受,可能是太害怕了吧。

老板娘看她这个样子劝她说:“小姐,桥头那里有家诊所,我看你还是先去把脚上的玻璃处理一下吧。”

她向她点点头说:“谢谢你”说着扶了墙壁,往桥头走,对面确实有家诊所。

程敬南就那样看着手机明明灭灭几个轮回,忽然却又没了声响,他披了衣服准备去上班,走到半路却还是变了道,往家里来,急转弯,轮胎和马路发出巨大而尖锐的摩擦声。他找出手机,打了来电显示上的那个号码。

听完老板娘的话,程敬南几乎是呼啸着来的,看到诊所里坐着的林顺,他脸色铁青。

林顺垂着睫毛,眼睛看见地下一个阴影好似被什么笼罩,她一抬头就看见了门口的程敬南。

“那么晚谁让你出来的”程敬南看着她狼狈凌乱的样子,不顾她惨烈的境遇,先发制人。

她乍然看见程敬南,眼眶一酸:“昨天”

程敬南却又粗暴的打断:“行了上车。”说着他转身走出去。

林顺站起来,昨天带着嵌了玻璃的脚跑了一个晚上都不觉得痛,可是被医生夹出了碎玻璃包扎了,她才觉得痛,刚一站起来痛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直往地上瘫。

程敬南铁吓得脸由青变白,一个箭步冲上去揽住她的腰,看见林顺眼里璀璨的泪光,这才注意她的脚。程敬南一声不响拦腰将她抱起,林顺乖乖的将头靠在他怀里,眼泪使劲的流。

昨天那么凶险的境地,早晨在桥底这样凄惨的状况林顺都没有哭,这时候却忍也忍不住,眼泪纷纷扬扬,她一哭程敬南的心更乱。

一路上他开着车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再说一个字。林顺委屈的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咬着牙,可是眼泪还是无声的流,她委屈,伤心,难过的不知道是这悲惨的境遇还是程敬南的冷漠。程敬南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冷漠过,更何况现在的她是这样的害怕,她微微蜷起身子,整个人在絮絮的发抖。

程敬南两道浓眉蹙起来,眼镜里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他一般生气到极点的时候都能保持脸上的平静,这次却保持不住了,而且都不知道他自己在气什么,气她带给他莫名的恐惧,还是气自己。这个女孩怎么总有本事让他心乱,怎么总有本事把自己弄得那么凄惨,上次是拍广告得伤寒住了一个多月的院,这次又是差点差点她他都不敢往下想,背上已经有一丝恐怖凉意袭上来,握方向盘的手便禁不住一颤抖,难道今天早晨他不接电话,他不临时改变主意,她就不再打他的电话了吗

可是她还在哭,她还敢哭,程敬南忽然踩了刹车,横过身来大手一捞,她的腰便紧紧的被他攥紧在怀里,他将她抱得那么牢,那么紧,仿佛要证明些什么,仿佛这样他就能驱走牢牢占据他心头的恐惧。她可怜兮兮的抬起头来,他便劈头盖脸的吻了下来。

带着蛮横,带着霸道,那样用力的吸吮完全不复他平日里对她的耐心,体贴,温柔,只想将她捺进自己怀里,只想将她嵌入自己身体里,只想让自己证明她是真实安全呆在他的怀里,这一刻他是如此的贪婪,仿佛要将她吞下,一手遮天。她的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便如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丝浮木般,直到这时她才敢真正相信已经逃脱了那场噩梦的逃跑,她被他牢牢的攥进怀里。

也许他是将她弄痛了,她婴宁一声,他才如梦初醒放开她,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神情和话语,一路无话。林顺呆呆的,这个晚上太混乱了,她来不及再想,再然后晕晕沉沉睡过去。

林顺在医院住了2天的院,除了脚上的伤其他的都还好,但是在第三天的时候还是迫不及待的出了院,曾瑞不明白她又被惹到哪儿了。

今天程敬南来过,林顺赖着让他扶她到天台上去,说是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流星雨。其实她自己也是不敢面对他,她总是会记起那一个吻,心就慌乱起来,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只想这样借着机会云淡风清的过关。

程敬南不作声,扶着她上了天台,她趴在栏杆上往下面看,俯瞰人世繁华,下面车流如织,人来人往。

程敬南在她身后站立了很久,默默的注视着她,林顺虽然没有面对程敬南,但是脸颊发烧,更不好意思了,她转过身耍赖皮的问:“程敬南你在看什么”

程敬南的眼睛在那一刻忽然变得深不见底,他说:“林顺,我有话跟你说,那天”

终于说到那天,林顺脸红心跳,为了掩饰窘迫她马上接口:“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那是个意外嘛。”真是太尴尬了,林顺顾左右而言他:“唉,不知道今天的流星雨几点来”

程敬南走过来,就在她身后,双手扳过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声音清清楚楚的响起:“林顺,那不是个误会,昨天。”林顺心猛地一跳,抬头望入他的眼里,程敬南继续说:“我很喜欢你,我没想过我还能喜欢人,所以说这样的话真的很不习惯。”

林顺就呆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心里正惊涛骇浪,程敬南却又说:“那个吻,我很抱歉,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我不能喜欢你。”

林顺手死死地掐着栏杆,她的指甲仿佛要抠进栏杆里去,冰冷坚硬的铁栏杆,指甲要被掀翻了却不知道疼。

她如何能预料这样一场对话,又如何能招架这样的场面,程敬南这样郑重的一番话,这么迫不及待的撇清关系,是害怕她跟沈倩一样对他纠缠不休吧。林顺被这一个“抱歉”刺伤了,但到底是年轻气盛,这个时候林顺尚不知道越是冷静理智才越能挽回尊严,她语气很冲:“不见面就不见面。”脸依旧是朝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脊背倔强的挺得很直。

程敬南还在后面看着她,林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这沉默让她觉得尴尬难堪,她背对着他冷冷的说:“程敬南,不是不要再见面了吗,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她恨不得他马上消失。

可程敬南终究是程敬南,他会为这个受伤的声音心疼,但是仍旧不失风度:“林顺,你要我扶你下去吗”

“不用,你一个人走吧,我还要看流星雨呢”她强作镇定。

程敬南讷讷的说:“那我先下去了,你别在这里呆太久,风大露重”

林顺已经无法忍耐:“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程敬南心里微微一陷,他为这个事情设想了很久,所以一直到第三天才来面对,没想到他却还会犹豫,可惜最终他还是掉头,闷声不响的走下楼去。到底是程敬南,他会有一时的冲动,会有短暂的迷失,但是他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该怎么做,他不能轻易易的被这个女孩受伤失控的声音绊住了脚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讨厌那个早晨因她而产生的莫名恐惧,好像被人掐住脖子无法反抗,他把林顺归结为一时的冲动,和短暂的迷失,但是他有更重要的事要作。

等程敬南消失后,林顺兀自还气得浑身发抖,她已经气到跟自己别扭起来,仿佛是气自己方才的反应,她不应该那么失控,她应该理智的转过身来,对他说:“谢谢你的喜欢,这是对我的赞美。”她不应该在听见他的话时有一丝期待和幻想,才让他说出后面的话,林顺对程敬南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么为什么先转身的不是她为什么只有她像个怨妇一样,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这清冷的天台

程敬南下去后,叫了护士上来,林顺看着护士走上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凶悍不善的拒绝了护士的扶助说:“不用你,我自己来。”

赌着气下楼,没把握好力道,伤口裂开,痛得林顺直咬牙,但是她不准自己呼痛,硬是撑过去,一步步仿佛踏在刀山上。

下去正好遇上曾瑞,便坚持要出院,曾瑞说:“你这伤口还没好,医生说”他话没说完,就看见林顺怨恨的眼神,曾瑞不敢再说什么。

第十三章

其实林顺只是在跟程敬南生气,林顺从杨凡那里受了伤,感觉痛苦和被遗弃的时候是程敬南扶助了她。可是今天程敬南这样一番话她还真有点承受不了,就好像杨凡将她从山上扔下来,是程敬南把她接住,但是他带她走了一段,还是再一次的将她扔下去,这一次却更痛

无缘无故的可终究,林顺被伤了心。

曾瑞忙着帮她去办出院手续,医生检查她伤口又裂开了,不仅不肯还把曾瑞教育了一顿,林顺看着曾瑞忙上忙下又有点后悔,她刚才其实并不是针对他。

林顺只得又在医院观察了一天,她叮嘱曾瑞不要告诉杨凡,免得他担心内疚,杨凡却还是从美国回来了,她刚睡着,曾瑞也正打算离开,却看见风尘仆仆出现在走廊尽头的杨凡。

杨凡见到曾瑞忙走过来,曾瑞却劈头盖脸的骂他:“杨凡,你简直疯了,我不是告诉你这边有我吗案子的关键时刻 原告总工程师不到位,看来美国的那个案子也不用再砸功夫了”曾瑞火气责难满满转成无奈,林顺出了这样大的事,杨凡哪里还管得上什么工程。

不待他数落完,杨凡问:“她怎么样了”

“刚睡着,还好,脚心被玻璃扎了,打了破伤风,挂了几天生理盐水,第一天吃的饭全给吐出来了,估计是被吓的,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修养一阵就好了那个司机也被抓起来了,整得够惨。”

杨凡眸光一闪问:“程敬南”

“估计是他的手笔。”

杨凡没再问,轻轻推开病房的门,蹑手蹑脚的走进去,没有开灯,他走到床边,看着林顺安详的睡颜,伫立良久,忽然走上前倾身下来帮林顺掳了掳鬓边的碎发,手背贴着她的脸摸索了一会才轻轻放开,退了出去。

杨凡退出来也没走开,仰头靠在病房的门上,脸色苍白,眼睛里是一片迷茫,看起来憔悴又哀伤。

曾推不忍,对他说:“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你也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林顺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你别太担心。本来她是不让我告诉你的,她说如果你知道又该担心难过了,其实她并不怪你。”

杨凡“哦”了一声,听见林顺的那句“不怪”,脸色愈加苍白了。

杨凡从小就太过阴郁,曾瑞看他心里担着事比看他哭还难受。杨凡是林顺出事第二天搭飞机去美国,估计到美国一接到他的短信就又买了回程票。这两天他们公司发现硅谷一家跨国公司抄袭他们的程序,杨凡这次回国取证,估计美国那边也是今天开庭,这样中国人告外国侵权的案子最难胜诉,但是如果官司输了不仅得不到赔偿,他们已上马的工程也会被勒令取消。杨凡从来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公司那么大一摊子人等着他,可是事情牵扯到林顺,他就顾不得了。

他无力的靠在门上,曾瑞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不能告诉她,绝不能告诉她,我妈就是害怕我告诉她还逼我发誓。但是我怎么会告诉她呢,我已经毁了她一个幸福,不能再毁她的家庭。”

第二天曾瑞送林顺出院,杨凡就在医院的角落目送林顺一瘸一拐的走出去。

林顺出院后得知吴晓光去了纽约,林顺苦笑,一群人到头来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贝贝走了,杨凡走了,吴晓光都走了。她的爱情,她的友情,她对生命的追求,她的勇敢仿佛一夕之间都倒塌了。她向来是勇敢的,坚定的,就象坚信杨凡一定会从美国回来,他们一定会走到春光灿烂,可惜她付出这么多后,得到的除了失去,什么也没有。

那么她是哪里错了呢

杂志社做古镇的专题,她自动请缨,背着包行走在桂林阳朔,湖南凤凰,云南丽江。在每一条古朴繁华的街道眺望路口,喧嚣熙攘的人群,人间烟火,朦朦胧胧,她越显得单薄。

在桂林阳朔大家工作完后相约一起去泡西街的酒吧,林顺一个人在傍晚时分单独骑车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隔着很远就能望见西街的路口熙熙攘攘溢满了人群,她小心翼翼的开着车,突然前面一伙男女嬉闹起来,一个女人突地窜到她的车前,她心一慌就倒下来,车子哐当作响她的小腿一阵火辣辣的,估计是蹭破了皮。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面前的那个女人就气势汹汹的对她发难。

“你这是怎么骑车的人在这儿走你没看见吗你眼瞎了”

“我”林顺想辩解,奈何对方人数太多,一个个齐刷刷的围过来,她眼花缭乱。其实这条路离繁华的西街还是很远的,刚才一直都是人烟稀少,更何况这么晚了人就更少,而且刚才明显是那个女人自己冲过来吓了林顺,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焦急的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裤子提包,没有一点擦伤碰伤,反而是林顺自己受了伤。

对方人多势众,且气焰嚣张,林顺从小就没吃过苦哪里应付得了这阵仗,她结结巴巴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可以陪你们去医院。”

她想得单纯,既然跟这些人有理说不清,到了医院验伤之后自然就能说个清楚明白了。可惜对方不买账,一个劲的不依不饶,没完没了。所幸的是当地的几位老者见这伙人仗势欺人大有勒索之嫌才出面调停。大家眼明心亮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小姑娘只怕是吃了暗亏,那伙人见形势不利,再唠叨了几句装做不情不愿吃了大亏自认晦气走掉了。

一个老爷爷帮她把车子扶起交到她手里,忽然摸摸她的头发说:“小姑娘,下次可得当心点啊”

她的眼睛忽然就红了。

回到旅馆,又是一个大阵仗,朱妹为首,好似专门逮她似的指着她的鼻子骂:“林顺,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门,不带个手机也不跟我们大家说一声,你到底是想干嘛你想让我们都担心死吗为了找你,我们今天晚上到现在还没吃饭,你”

她没有一句分辨,等大家数落完她才道歉:“对不起,我让大家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朱妹看她微红的眼眶也没再说什么,吆三喝四的准备去吃啤酒与,螺丝酿林顺默默的跟着大家去吃饭。

到底是李姐老道,林顺今天的反常让她不放心,睡觉前悄悄的去了林顺房间。林顺正在摆弄相机,李姐走进来说:“顺顺,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出去玩,明天可就启程去下一站了。”

林顺抬头对李姐笑了笑说:“我在这整理一些照片呢,下午出去也没弄,李姐你跟他们一块去吧。”

“唉,我就不去了,老了。”说着李姐在她床边坐下来,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顺顺,今天下午朱妹也是担心你出问题,话说得有点重,你可别太在意,大家都知道你方向感不好容易迷路。”

“呵呵,我没在意呢,今天下午是我不对,让大家担心了,李姐对不起。”

“傻丫头,说什么呢,没事就好,我听旅馆老板娘说你撞人拉,你没事吧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告诉李姐,那些人没有欺负你吧”

“没事了,真的,我以后会注意,李姐谢谢你。”她对李姐绽开一个真诚的笑容,她是真的没事了,想通一些事。每个人都只能对自己负责,做过什么,承担后果而已,但是她以后会注意。

忙完这期古镇旅游的案子又是接近年关,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年了。

快过年,杂志社的人都回家了,留下的几个心也都散了,林顺家不在n市却是留到最晚的一个。顺妈打电话来催她回家过年:“你们单位怎么回事大家都不用过春节吗”

她笑嘻嘻的回:“妈,我这么努力工作你不表扬表扬我”

顺妈没好气:“努力工作也没有象你这样的,这都快过节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忙完手头上的事情我就回。”

“贝贝呢,这个春节她过来不”顺妈并不知道林顺和贝贝之间发生的事情。

“她啊,也许以后都不会来了。”

回到家,林顺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分别买了礼物,见到大院里的叔伯阿姨们也都礼貌问候,不似从前那般咋咋乎乎,飞扬跳脱。经过杨凡以前住的工友宿舍她有时也会停一停,想起以前在这个花坛前杨凡曾陪她一起捉过虫子,她就笑一笑,看春晚的时候想起贝贝,不知道她现在和谁在一起过年

不过再想起这些她只是轻轻的一笑,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过去了,她以后可就是一个人了。

林顺的乖巧看在顺妈眼里,刊载大院里阿姨叔伯的眼里却有点走样,大家都是从小把她宠到大的,谁看了她都心疼。杨凡和林顺的事也算众人皆知,顺顺从小就和那个清洁工有出息的儿子亲后,谁晓得那人在美国开了公司,另外找了女朋友,这个x大是再也不回来了。

有意无意间,当林顺在家的时候这些大院里的人总是不停的往她家领人,同事的子侄,x大新来的年轻教授,各种各样,其间不乏家世显赫书香门第的青年才俊,甚至年轻有为不下扬凡的人也很多。

林顺怎不知他们的心意,换做以前她肯定要狠狠的嘲笑老妈,拒绝这种事,但是现在的她很听话,长辈们都是为她好。他们殷勤她也无可挑剔的应对,出去见面吃饭逛古迹泡吧聊天见朋友,只是不似从前她总是叽叽喳喳迫不及待的告诉扬凡这里有谁谁谁,发生了什么什么什么,她一应只是淡淡的沉默,淡淡的微笑,点头,恰到好处。

只是偶尔有一天一个人送她回家,忽然在楼下要吻她,她惊慌失措,又不知道怎样避开,情急之下一把将那人推撞在墙,那人头顶一个包站起来深深的看她一眼,怒不可遏。

那人是大院里卢院士战友的孙子,名副其实的高干子弟,在外头无法无天惯了。过年随同爷爷从北京回老家祭祖,本来许鸣对这类的相亲宴是极其排斥的,但为了应付过关,那天不清不愿的还是来了。

见到林顺,漂亮是漂亮,但是温婉乖巧不管别人说什么她总是淡淡的点头微笑根本就是不他感冒的类型,他索然无味,随便说了几句,没想到爷爷却十分满意。后来又逼着他约她,她倒也肯出来,不管他带她去哪儿,说什么,她总是淡淡的侧头微笑,听是听了但是有没有往心里去就不得而知,但是那样子偏偏就惹火了他,送她回家这一路都有东西挠着他的心。

她对他说谢谢你送我回家,下次再见,语气神态礼貌分寸得恰到好处。

他看他轻轻展颜,嘴角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他的心就躁了起来,可没想到平时文文弱弱的她居然还能把他推到地上去。

林顺看着他火气很大的样子,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走掉,她靠在墙壁上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虚脱。

面前的这个人怒火冲天的走掉,难道这样也是她错了,可是凭什么

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想吻就吻,想抱就抱,不用负责任

林颐在顶楼盖了个小屋子专门养鸽子,林顺小时候专门喜欢到那里吓鸽子,吓得鸽子满天惊慌失措的飞,林颐最头疼她。

长大了不恶作剧了,但是也从来未见过主动上来收拾鸽子屋,林颐看着林顺弯腰从笼子里找鸽蛋 。

“顺顺,要是还有几只你掏不到就算了,让它呆在那儿吧。”鸽笼里太腥了,林颐担心她被熏着。

“那可不行,要是留下了明天就会有母鸽子来孵。老爸,以前我总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母鸽子孵蛋,现在我明白了,妈妈工作忙,你也忙,如果孵出小鸽子了照顾不到,对这小生命来说是不尊重的,老爸我猜得对吧”

“对,对。”林颐机械的应承。

林顺又露出她那顽皮的笑,笑着来邀功:“老爸,你是不是觉得我乖了很多,懂事了吧,嘿嘿”

“对,乖”林颐望着林顺猫着腰弓着背,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林顺弄完那几个鸽子蛋,站起来,林颐轻轻抚摸她的头帮她顺了顺鬓边的发丝说:“顺顺,爸爸对不起你”

林顺抿嘴一笑,也轻轻抱住老爸,在林颐耳边说:“老爸,是我对不起你们,我知道我太不懂事了,我知道我又让你们担心了,妈妈她上次跟姑妈在电话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其实我没什么事,我只是怕你们担心我而已。老爸,我想回n市”

林顺说要回n市,全家人几乎都松一口气,或者家人早就在等她对他们的安排发出反抗,随便她说什么都行,只要不再这样逆来顺受。从前林顺最反感这种变相的相亲,可一段日子以来她顺从得让所有人害怕,顺妈说什么是什么做什么,人家说什么她都是抬头微笑应对,可越是这样家人越是小心翼翼她的动向,没有一个人敢在她面前提到杨凡。

林顺也明显察觉到,可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她明明在微笑,可人家说她笑得牵强,虚幻,她接受他们安排的相亲,家里人理解为逆来顺受,性情大变。她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让家人放心,直到那天被许鸣强吻,她才蓦然惊醒,原来她一直在逃避自己,不敢面对自己。

她早就知道也接受了杨凡去了美国再也不会回来,而真正令她受伤想要逃避的是程敬南。因为程敬南吻了她要说抱歉,因为程敬南一席话她伤了自尊,因为程敬南的不再出现她无所适从。

第十四章

顺妈开车送林顺去机场,临走林顺返过身来抱着妈妈在她耳边说:“老妈,我走了”

林顺能感觉到老妈对她的不舍和不放心,上次她在天台发现老爸鬓边的头发已经开始泛白,原来爸妈真的老了,人年纪一大最不舍得的便是儿女。她是他们的独生女。

顺妈拍拍她的背说:“到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林顺红了眼眶,怕老妈看见她马上放开老妈掉头就走,她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当着老妈的面哭起来。

林顺回到n市杂志社给她分了一套公寓,朱妹帮她来搬的家。

虽是春节期间,可杂志社的劳动力都来了,大家看见她那面熏黑的墙壁都笑起来打趣:“林顺,你该不会是在家里弄烧烤吧”

林顺闻言看向那面墙壁,那是去年被热水器引起火灾烧黑的墙壁,当时她和贝贝事情一茬接一茬,这墙一直都没装修,烟熏火燎的在那儿,连那爆掉的电视机都一直摆在那里,她笑笑说:“哪能啊”

现在林顺连笑容都是这样淡淡的,从前她进报社跟朱妹关系打得火热,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两人性格相近,所谓惺惺相惜。可现在主编都夸赞她得了大奖后,人越发沉静,宠辱不惊啊她亦是笑笑。

搬到杂志社的公寓里,她马上买了台电视机放在家里,每天下班之后在外面吃过饭就把电视机开着。就算她在客房她也把电视机开着,她不是害怕鬼怪,她只是害怕没有电视机的房间里她轻微的响动,都会引起巨大回响的那种惊心。

所幸春假还是过去了,恢复上班,采访,出差。每天很平淡,没有再见曾瑞,也没有再去夜未央,那一伙人就如一个梦随着扬凡远去。

她出差回来,迎面碰上从办公大楼出来的朱妹老妈,她到朱妹家去过几次甚得老人家的欢心,最近频繁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