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离骚第1部分阅读(1/1)

爱的离马蚤

作者:消夏

不如不见1非伪更,改错字

“暗夜”不是b市最大的酒吧,却是最名声斐然的。

不说别的,光是便吧台,优雅小卡座里随处可见的明星,星探就足够让这间造型,装潢设计皆一流的酒吧成为整个圈子里最招摇的名利场。

路漫兮身体笔直端坐在高脚椅上,丝毫没有来寻欢作乐的轻松神态,反而是一本正经的严肃过了头。她摩挲着杯身精致的花纹,看着眼前的冷艳女子再一次将杯中物一饮而尽后发出一声享受的慨叹。

“david,烈焰红唇。”林蔚然单手撑着脑袋,懒洋洋的趴在吧台上朝调酒师勾手指,灵巧的舌尖探出唇角舔舐烈酒入口后残留的辛辣快感。

“林小姐今天不一样喔,深海清泉变烈焰红唇啊。”调酒师漂亮的花式调酒后,一杯火红的液体出现在她面前。

“那你喜欢深海的清冽还是红唇的诱惑啊”林蔚然银色的眼影在不断变幻的灯光下妩媚入骨。

眼看自己的老板都开始对调酒师下手了,路漫兮无法再无动于衷做壁上观了,按住她抓着酒杯的手拉得她调转过头,“蔚然,你醉了。”

“漫兮,你真婆妈,我哪里醉了,我清醒得很,你看,那边坐的不是ad的李导吗怎么样,我没认错吧。”那位被叫做李导的中年男子恰巧朝这边看过来,林蔚然顺势抛了个媚眼。那边似乎不太适应,愣了愣神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

漫兮捧住她的脸转了个圈,“怎么,想通了要潜规则”

“潜规则没什么不好,”林蔚然又仰头喝下一大口烈酒,皱着眉头说,“陈裕华,比我出道晚一年,现在是影视歌三栖明星,吴熏冉,比我晚了两年,现在都谢绝电视剧本,频频活动于大荧幕,就连关芹,关芹你知道吧,刚出道三个月的小丫头片子,你猜怎么着,在爱过不如错过里迅速上位,演女一号,你再看看我,我演人关芹情敌的坏表妹,连第一女配都算不上。漫兮,你说说,这都是为什么。我现在总算是想明白了,我之前洁身自好做绯闻绝缘体,除了得了个自命清高的破名声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啊”

“蔚然,有失必有得,当初你和我说得很明白,你想要做一朵淤泥里的白莲,清清白白做人,不就是一次选角吗以色示人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今天他能把你捧上天,明天就能把你揪下地。潜规则你也是知道的,人都排着队呢,导演,编剧,制片,摄影,灯光甚至是化妆,宣传,你能忍受了几个三个还是四个还有,你能忍受多长时间,五天,十天还是一个月”漫兮说话的声音并不高,相反由于不是本地人的原因还带着习惯性的濡软。

林蔚然闻言没有答话,侧脸看了自己的助理好一阵才忽然笑了,慢慢的直起身,“漫兮,第一次见你一次说这么多话,怎么,急啦担心我误人歧途”说着呼出一口气,“下午的事你知道,我刚刚只不过是借酒卖乖,发泄一下,真让我去”她似乎真的醉了,捂着嘴做了个呕吐的姿势,“恶心,看来我是真的喝得有点高了。”

漫兮稍稍放心,低头吸着杯中的苏打水,空气中流淌着舒缓中略带沙哑的女声,有些阿桑的味道。

“还记得我们刚遇见的情景吗”林蔚然也看着台上的演唱,颇有感触的问。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漫兮微笑着说。

她是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的林蔚然。

那时候她刚刚从疗养院出来,年迈的姑姑无力再供养她,她怀揣着不到一百块钱和高中毕业证,在这个已经变得完全陌生的城市里走了三天都没有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万念俱灰的她拿着最后的二十元钱来买醉,进来却发现只够买一杯苏打水。没有办法醉只好继续听免费的歌,有人点了苏打绿的小情歌,本来高亢的男声被台上抱着吉他的女生演绎的迷离低缓。

她就倚在吧台静静地听着,直到那女生走过来问吧台要了一杯酒,一转头便乐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歌唱得这么动人,可以把人唱到哭。”

她被人从回忆中唤醒,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看清了眼前清冷的女子正是刚刚唱歌的那位,抹了抹眼泪说,“你唱得很好听,不过我并不是因为你的歌声哭的。”

“那是为什么”林蔚然喝着酒百无聊赖的问。

“如果我说我现在走出去身无分文你信不信”她也确实陷入了绝境,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也不怕对陌生人袒露自己的窘迫。

林蔚然只是停了一秒钟便笑笑点头,“信,我为什么不信,因为曾经身无分文的不止你一个人。”

就这样,两个有相似际遇的女子在这个暗夜里相谈甚欢,末了,林蔚然顺便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我最近因为赶场子很缺一个帮我料理东西的人,虽然薪水有点低,不过总能缓过一时之急。”

这对路漫兮简直就是意外的惊喜,她没有多想便答应下来,当下便开始帮林蔚然打理各种小问题,时光荏苒,林蔚然在这里被星探发现签了约,她也一同跟了去做小助理,这一打理便到了今天。

“那时候我们真年轻啊。”

“现在你也很年轻,才过了两年而已。”漫兮笑她今天忽然的多愁善感。

“你明明比我还小一岁,干嘛老气横秋装长辈。”

因为我的心在五年前就已经枯萎了,漫兮在心里回应,脸上却是再平静不过的笑。

不知何时,台上的歌手已经消失,大厅里响起了劲爆的舞曲,越来越多的人们步入场地,尽情舞动肢体,将心底的不快发泄一空。

“漫兮,我去了啊。”林蔚然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索性起身,将外套大衣抛给她,在她耳边喊了一声便扭动着腰肢如灵蛇一般钻进欢乐的人群。

路漫兮还是那个姿势,坐着高脚椅,一只手倚在吧台,侧着身子专注的看疯狂舞动的人群。

对于蹦迪这种耗费多余精力的行为,当年跟着舒朗青春年少的时候,她尚不热衷,更不用说时间过去五年,在她身心疲惫的今天。虽说她今年刚刚二十五岁,是一个女人正娇艳的时候,就如花儿开到靡繁,可漫兮却觉得她的花儿从来没有真正盛开过。早在五年前舒朗离开她的时候刚结了个花苞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冰雹捣毁了,这么多年来再没有活过,到了如今恐怕早已根茎溃烂,病入膏肓。

这种时候,她多半会枯坐着,冷漠的打发几个不识时务自诩风流的男子,一直等到林蔚然尽兴便打道回府,只是今天似乎并没有那么顺利。

暗夜的大门再次敞开,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此时正是夜生活最鼎盛的时刻,酒吧里人来人往,再加上灯光昏暗,按理说她不应该注意到一个单身的男顾客,可是奇怪的是,她偏偏注意了,大概是因为来人气质卓然不群,优雅清贵的身姿在这个暧昧不明的黑暗世界里仍然像一轮皎皎明月脱颖而出。

他似乎并不是常客。在那里停留了一小会儿,立即有老道的侍者前来询问,他低头向侍者说了什么,那侍者态度变得极恭敬,在前面亦步亦趋的带路。

他们走的路线看样子像是通向贵宾包间,并不会经过漫兮的身边,随着灯光一明一暗的变幻,那男子的面目也始终看不分明。

漫兮的视线跟随着他们的身影移动,直到走过了大半程,那人却忽然停了脚步,似感应到她的注视一般,略带些迟疑的转过头来,镁光灯恰恰打在他脸上,一瞬间,漫兮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僵硬,再轻微的一个小动作都会让骨骼发出咔咔的声响。

五年了,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看似谦恭的态度却带着骨子里的自信和骄傲,如果他知道是她,眼神一定会再加上几分的高高在上。

有那么一刻钟,漫兮觉得时间开始倒流,斗转星移,身边的嘈杂已经离自己远去,恍惚间又回到了文家的那所大宅。女孩儿站在满脸陪笑的姑姑身边,低着头,手指局促不安的绞着衣角,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男孩儿皱着眉头,眼神中是油然而生的优越感。

就如此时文修远穿过人群,遥遥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做梦都想摆脱这总是纠缠不清,从来就让她不自在,不,是厌恶的目光。

她也只允许自己恍惚几十秒,因为文修远明显也和她一样回过神来,已经身体力行的朝这边走过来。她只来得及和熟识的调酒师交待了几句便快速离去。

这里她比他熟的多,很快的,她便甩掉了他。站在阴暗的角落,看着文修远在那里辗转徘徊,一次次抓住路过的人询问,甚至吧台上的调酒师,像个无头苍蝇般。想到这个词,漫兮心里涌上一种报复的快感,原来文修远并不是圣人,他也会彷徨失措。

结果和她预料中的一样,没有人见过她。

他走回她刚刚坐过的地方呆呆的坐了一会儿,手里把玩着调酒师来不及收起的杯子,那是她在这里固定的杯子,上面刻着精致的花纹,小巧的花瓣,秀气的花朵,只是闻不到香。

她喝酒的时候总是习惯紧握着杯身,想来那上面还留着余温。

微微的心慌,漫兮捂着心口安慰自己,一个杯子并不能代表什么。

再回头看时,文修远已经起身走了,跟在侍者身后,还在频频回头。

不如不见2

做了一夜光怪6离的梦,早晨起身时比往日吃力了许多。再加上睡前喝了太多的水,整个脸颊都是一副浮肿不堪的丑样子,外带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这样的憔悴模样不能怪她,如果一个人早晨四点就要起床工作,换谁大概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爱过不如错过的导演崔启正是出了名的急性子,带动整个剧组动作都快,昨天定人,今天便开工。

林蔚然和大家一样,并没有像关芹和男主那样有单独的化妆间。开放式的环境,十几个演员聚在一起,化妆师们来来回回走动,间或短促的交谈,一副繁忙的景象。如果不是窗户外面还是一片漆黑的话,这几乎就是一般写字楼里上午十点钟的样子了。

在这样闹哄哄的环境里,林蔚然靠在椅背上睡得香甜,任凭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抹,一副好梦正酣的模样。漫兮倚在一旁半睁着眼睛头脑却一片清明,偶尔给化妆师搭一把手递个东西。

为了和剧中的形象相符,化妆师特意将林蔚然的眉毛眼角上挑,嘴唇则用唇膏画了个刻薄的形状,发型也用大号发卷弄了个夸张的造型。

一切就绪,漫兮谢过化妆师,叫醒林蔚然。

林蔚然睁开眼看见她,皱着眉头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漫兮,你昨晚偷男人去了怎么憔悴成这样。”

敢情这位之前一直是梦游状态,这么长时间才注意到她。漫兮帮忙整了下头发,放下手仔细端详,生怕遗漏了一处细节,微微叹气,“不是人人都可以有你这样的好睡眠。”

林蔚然却凑近她耳边,神秘兮兮的开口,“是不是和昨晚暗夜里那位极品帅哥有关啊”

漫兮心下又快又猛的跳了几下,随即才更加平淡的说了一句,“什么极品帅哥”

“那种人在哪儿都是焦点,那架势的找人想不知道也难。”林蔚然斜着眼睛托着腮,意欲戳穿漫兮的欲盖弥彰。

“你什么时候学会一心两用的本领啦,没把那个型男的脚踩掉”

“不要跟我提什么型男了,和极品相比,简直粗鄙不堪。漫兮,你真的不认识那个人”

漫兮这次直接将她忽略,任凭她自己在那里猜度。

“好了,都妥了。”漫兮直起身,看着镜子里的林蔚然。

林蔚然看也不看自己漂亮的妆容,对着漫兮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

开机仪式过后,拍的第一场便是林蔚然扮演的坏表妹出坏水让女二找女主麻烦的戏份。因为是刚刚开始,除了几个老戏骨,大多数演员都还没进入角色,一场短短两分钟的戏拍了二十多条还是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cut”

“关小姐,拜托,冯青是个性格独立的女性,面对情敌的挑战,怎么可能总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要坚强,要不服输你要表现出冯青性格中的闪光点闪光点,知道吗”崔启正忍无可忍的从镜头后面直起身,咬着牙拿着剧本的手在空中挥来挥去,恨不得上前亲自给关芹演练一番。

林蔚然靠在一旁的树干上,看着这位处在崩溃边缘的新晋导演发飙,忽然觉得这部戏也不是完全没有意思。

关芹则咬着嘴唇,大眼睛里写满委屈,从来没有哪个导演看到这样楚楚可怜的美女还能如此不客气,崔启正这个不解风情的愣头青大概是头一个。

被黑着脸的导演唬住,演员们都不敢替关芹说话,场面一时有些沉闷。

谁都没有注意到,远远的一辆黑色轿车悄然滑近,良好的性能让它在停车时没有发出多余的噪音。

车门打开来,从后门走下来的人穿一件铁灰色的薄风衣,里面是v领的黑色套衫,露出性感的锁骨,闲适中又透出一种庄重。

“文总。”工作人员中不知谁叫了一声,众人纷纷看向气度不凡的年轻人,有女生已经开始脸红。

崔启正也回头看见了他,回头朝沉默不语的演员们宣布,“现在休息一下,等下回来希望可以看到让我满意的表现。”

众人立刻得了赦令般松懈下来。

“怎么,启正,一开始就发这么大的火儿啊。”文修远对着走过来的崔启正肩膀笑着擂了一拳。

崔启正是文修远在美国留学时的学弟,因为一次编导系的学期汇报演出认识,文修远欣赏他过人的才华,崔启正则欣赏文修远不拘小节的气度,两人一拍即合,后来又接触了几次便成了知己,于是,文修远在毕业回国前特意邀请他学成归来后到文亚工作,而这部都市爱情戏剧也是崔启正回来后的第一部作品。

“还说呢,这都是怎么回事,长得漂亮点就能出来当演员,要不是你们上头硬性塞给我,这种水准,哼,还主角,配角都不一定胜任。”崔启正也不客气的回了他一拳,只不过心情欠佳手也软绵绵的没力。

“启正,你刚学成归来,圈子里有很多事情你都还不适应,其实对演员的选择,里面有很多因素,比如人气,比如市场。”文修远搭着他的肩膀试着开导。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你看看人家国外的电影业做得多好,拼特技,场面,我们比不过,现在就是演技,剧情也行不通,本来我是抱着振兴中国电影业的满腔热血回来的,可是现在却觉得前路渺茫,我在想,当初的想法是不是太天真了。”崔启正扶了扶鸭舌帽的帽沿,情绪很低落。

“启正,咱俩的交情不浅,你的为难,你的郁结我都理解。在学校,你是学过各国风情录的,不同的地域就会有不同的风土人情,自然办事的方法手段也不尽相同。我也不得不承认,国内现在论资历,排辈分的陋习,还有一些行业的潜规则都是很不好的行为,阻碍了我国电影业的发展,但是我们有我们的优势,不论是丰富的地域资源还是悠久的历史文化背景都是拍电影最得天独厚的元素,”文修远说到这里停脚步,转过身看着崔启正,“再说,还有我们的赤诚之心呢,启正,你舍得放弃这有五千年文化,生养我们的故土吗”崔启正的表情已经有了松动,眼中也再次燃起了希望的火焰,文修远再接再厉,“万事开头难,启正,我相信你,成功只是时间问题。”

崔启正默默地点了点头,两人又开始往前走。

文修远随处的看着周围的拍摄环境,待看到演员休息的地方时,再也迈不开步伐,只直直的盯着一个方向,一个人,眼里也容不下其他。

“启正,那个人你认识吗”文修远视线并未移开,略带迟疑的问。

“那个啊,”崔启正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是我们剧组的一个成员,刚才也在场上,你没看见叫林蔚然,怎么了”

“演员”文修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稍微回忆了下刚刚的场景,又朝那儿看了看才反应过来他们俩压根说的不是同一个人,“哦,林蔚然,旁边的是她助理吧。”

“大概吧。”崔启正不甚关心的坐在一边,“你不是向来对娱乐圈里的异性不敢兴趣吗,怎么忽然有心情关心这个”

文修远收回视线,随着他坐在一旁,略微沉吟了一下才说,“她不适合这个角色。”

“不适合比关芹还不适合我倒觉得还可以。”崔启正想想刚才的戏,除了演员本身气质略显清冷之外,演技还是可以的。

“启正,是这样的,最近公司要拍一部新戏,可能缺个女演员”

“文亚旗下这么多女演员就缺了”

“启正”文修远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未变,眼睛里却露出殷切的光,甚至夹杂了几分难辨的痛苦神色。

崔启正知道,凭文修远的权利,调用一个女演员何其的容易,只不过当他是朋友才事先提出来,而且刚才那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软弱的表情是和他认识这几年来崔启正从来没有见过的,于是,他没有多想,当下便点了头。

林蔚然被导演叫走了,漫兮如获大赦,转身便朝后面的林子里走去。

为了让这部爱情大戏更加唯美,剧组专门挑选了在郊外的公园里取景。这片香樟林离刚刚拍戏的湖边有一段距离,虽然不大却足够藏身。漫兮一直走到林子中央才停下,靠着一棵老树凹凸不平的树干微微喘息。

如果不是因为太困精神恍惚,她也不会连文修远来了都不知道,要不是林蔚然一句“那不是暗夜里的极品吗”大概到现在她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也许只是她自作多情,有那么一群环肥燕瘦的各色美女,向来只对称得上美的事物青眼有加的文修远怎么会注意到肿着猪头脸,挂着熊猫眼的她呢,想当年他可是将枯燥乏味的美学课修够满分的呀。

仿佛故意为了推翻她的猜想,下一秒,林子里便有脚步声传来。那声音很急,踩在枯枝败叶上簌簌生响。

她没敢回头去看来人是谁,现在跑出去又为时已晚,大概只会更加引起来人的注意。于是,她选择静静的靠在那里,用非常轻缓的动作转了个角度,完全的背向那个声音的来源,恨不得化身枯叶蝶或是像蟾蜍一样生出一身花花绿绿的保护色,与大树融为一体,并且一心祈祷那越来越近的只是过路者无心的脚步。

“阿兮”来人发出一声模糊的叫声,轻的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个语气词,却足以让漫兮的天地为之变色。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不顾她的反对,固执的这样叫她。

“路漫兮路漫兮”这次换了称呼,第一声叫的犹犹豫豫且尾音上挑,似乎不太确定,像溢出唇边的一朵莲花,怕多一分力气就化了开去;紧接着第二声却叫得斩钉截铁,恢复了他一贯以来的颐指气使。

漫兮打定主意不回头,就当是有人无聊的在自己耳边念那冗长而韵律华丽的楚辞,还是她最讨厌的一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路漫兮,真的是你。”站在她身边,文修远像是求证又像是陈述似的开口。

此刻林子里很静,静得没有飞鸟鸣蝉,没有风吹叶落,静得只有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和她失了平衡的心跳,漫兮抬头,碧蓝如洗的天空,淡淡的流云千丝万缕。

看她忽然动了一动,文修远条件反射般立刻拽住她的胳膊。

漫兮挣了两挣没有成功索性放弃,从树干一侧转过来使得手臂不像先前那么扭得难受,面容镇定,“这位先生,您是在叫我吗”

只一句,文修远便像受了很大的打击,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手也慢慢松开。她甚至说了“您”,难怪她不再逃跑,原来根本就是要打算对他漠视到底。从逃离到漠视,这中间到底有多大的差别,又有多远的距离。

胳膊的钳制被放松,漫兮立刻站开了些,神色未变,身体的姿态却写满了戒备。她迅速扫了他一眼,又重新调转开视线,让接下来要说的话显得更加自然一些,“我还有事要忙,如果您没有话说,我想先走一步。”

她的语气镇定,表情淡然,让文修远恍惚了一阵,难道五年的时间真的让他变化到她无法认出,还是他在她心目中无足轻重到不值得记住。可是,这五年来,他却没有一分一秒忘记过她。她的头发剪短了,露出白皙的一段颈项,眉毛淡却形状很好,细细弯弯的,眼睛很大却常常掩在低垂的眼帘之下,只是偶尔的抬眸就让他惊艳,淡粉的唇色会在他的唇齿纠缠间显出惑人的殷红。

漫兮没等到他的回话也不在意,准备就此离去,文修远却忽然笑了一声,“在演艺圈里混了这么久你的演技真是大有长进,不过,还是骗不了我,”他仿佛叹了口气,笑意也消失不见,“阿兮,下次说谎记得不要总是分外多看我一眼来强装镇定。”

“对不起,我叫路漫兮,不叫什么阿兮,也不知道您刚才在说什么。”她照旧的不温不火,脚下却极快的迈出了好几步。

他怎么忘了,他的阿兮最擅长逃跑,不管是从前的故作镇静也好,还是现在的假装漠然也罢,想达到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争取时间逃离他身边。觉察到她意图的文修远恼羞成怒,一伸手便将她拽了回来,空着的另外一只手用力扯开风衣的衣襟,甚至撩起了里面的t恤。

他的这一举动吓坏了漫兮,不好的记忆潮水般涌上来,她站稳后便开始用力的挣扎,声音也不复刚才的平静,“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文修远对她的反抗毫不在意,径直拉着她的手覆上他肋下的皮肤,“阿兮,你忘了吗,忘了你在这里留的印记吗我整整疼了半年,直到现在,每到阴雨天还是会疼,针扎一般,你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说忘掉就忘掉”

文修远的话成功的制止了漫兮的挣扎。他的皮肤灼热,让她的知觉从指尖开始复苏。手掌下的皮肤肌理不复记忆中的平滑,而是纠结且凹凸不平的,像是她之前靠着的老树皮,中央是深深的一道沟壑,她移动指尖摸索到沟壑的尖端。

“文修远”她的嘴唇哆嗦着,无法再多说一个字,身体也随着她移动的指尖剧烈颤抖着,就如风雨中孤苦无依的一叶扁舟。

文修远放开手,嘴角是残忍而快慰的笑,“阿兮,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

不如不见3

“丢掉工作的是我,怎么你比我还颓”林蔚然家里的客厅,她双脚都窝在沙发里,抱着抱枕歪歪扭扭的半躺着问对面的漫兮。

从外面回来,漫兮就是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言不语,脸色比早晨更灰白了几分。听到她说导演将她换掉的消息,脸上自责的表情让她疑心是漫兮从中做了什么。

可她一个小助理又能做的了什么呢林蔚然自嘲的摇摇头。

漫兮终于肯抬起头,犹豫着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蔚然,今天剧组来的那个文总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林蔚然心下忽然亮堂了一下,并不揭穿她的伪装,只是换了个角度躺着,“文亚娱乐集团的创始人文亚老先生的独孙文修远,手段很是了得,这几年接连并购了几家大的影视公司,现在文亚基本在中部是一家独大。而且为人和他绯闻不断的老爸大不相同,低调得很,极少出现在媒体面前,所以大多数人和我们之前一样,只是闻其名不识其人。要不然那天在暗夜也不至于大家都没认出他。”

“就是那个不久前收购了我们ad的文亚集团”从前她只是知道文家做的是娱乐传媒的大生意,却并不清楚细节,没想到就成了自己的大东家。她几乎要感叹,世界真小,五年间不曾联系过的两个人竟然就这么不期而遇。

林蔚然懒散的点点头,托着腮帮子观察她的表情。

漫兮的情绪变得比先前还要低沉,林蔚然有些讶异。多数时候,自己身边这个寡言的女子都是荣辱不惊,无波无澜的,她几乎要以为漫兮是古墓派的新一代传人,不曾想,小龙女的冷情也只是因为没有遇到杨过而已。一旦遇到了,便心脉错乱,那无欲无求的天家功夫再也练不下去。

“蔚然,我想换份工作。”果然,漫兮转换话题的速度出奇的快,出口便惊人。

“怎么,你想辞职就因为我丢了这个角色,怕我没办法按时发你工资”林蔚然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怎么可能之前那么难的时候我都过来了,只是,”漫兮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帘,“时间长了有些厌烦,想要换一种生活方式。”

“哦,换种生活方式,这个理由够深度,不过我却不相信,”林蔚然站起来走到漫兮身边又坐下,握住她的手,“我以为你是那种巴不得一辈子都不变化的人。”

“蔚然,你不要问了好吗”漫兮慢慢蜷回手指,指甲在手心留下几道深深的血印子,即使是这样也不能和她留在文修远身上那道伤痕的万分之一相提并论。

“好啊,我不问你也别离开,我们扯平了。”林蔚然站起来,手套头衫怀前的大口袋,笑得满脸无辜。

那天崔启正将林蔚然叫过去,只是说她的气质不适合那个坏表妹的角色,因为事实确实如此,她也没有多费口舌去反驳,只是想起那个更不适合的关芹,刚刚对这位崔导演建立起的好感立刻一扫而光。

后续的问题崔启正含糊其辞,林蔚然心情不佳也没有多问,却不曾想两天后又接到了文修远秘书的电话,说是让她去面试一个新戏,为了保密考虑还要求她带最亲近的经纪人或助理过去。

这可是文亚顶级boss的首席秘书打来的电话,一般的红星都没有的待遇,更不用提她这种三流演员小角色。受宠若惊的林蔚然倒还没有失去理智,她抱着电话发了一会儿子呆,前后这么一联想,便大体明白了怎么回事。

大牌的ay没空管她这种小角色的破事,再加上早已对她失去信心,亲近的自然只有漫兮。她去文亚面试,就意味着漫兮也得去,再想想文修远和漫兮最近两日诡异的行为,林蔚然嗅到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味道。

文亚集团的大楼处于市中心,由两栋风格截然不同的建筑组成,一边利剑一般的高直,尖尖的顶端象征着披荆斩棘的锐气,而旁边相对低矮的建筑则是球形的设计,银色反光玻璃墙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样子像是大型剧场的所在。

尖锐和圆滑,本应突兀的两种元素得到了完美的糅合,体现出动静皆宜的和谐。

大楼与四周的金融大厦相比并不算高,却占地极广,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段这样奢侈尤显得文亚的实力雄厚和品位高雅。

漫兮对这些表面的东西不甚在意,只是在光线忽然变暗的时候抬头大致看了一眼。原来是阳光被文亚的大楼遮挡所致,那奇形怪状的阴影霸道的吞没她微不足道的身躯,让她莫名觉得冷。

文亚里面的风格与外面的大气相比较也不遑多让,空间很开阔,自然视觉效果更胜一筹。而且设计者也是别出心裁,总是在你以为欣赏到头的时候,出现一两件简洁雅致的摆设让人眼前一亮,大有柳暗花明又一春的巧思妙想。

在前台的引导下进了一部电梯,林蔚然靠在光亮的金属壁上,用手肘碰了碰站得笔直的漫兮,“干吗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又没人。”

“但是有监视器。”漫兮不理会她的没话找话,继续盯着不断变换的红色数字。

“你说待会儿要是遇见文修远怎么办”林蔚然似乎吓不倒她不甘心,抛出一颗重型炸弹。

漫兮本来想反驳说你不是说只是试镜哪会劳驾文大总裁出面,可到了嘴边又变成简短的一句,“凉拌。”

林蔚然对她忽然冒出来的幽默细胞很不适应,愣在那儿也忘了笑,眼看着就要到十八楼才觉察到异常,“漫兮,怎么上午十点钟文亚里都没什么人,这么大半天都没个用电梯的人。”

漫兮闻声也疑惑的想了想,最终才挤出一丝笑意,“大概是我们运气好。”

不过这个运气好的猜测并没有成立多久,走出电梯的时候林蔚然下意识回头去看,旁边几个大字“总裁专用”。

林蔚然吓得吐了吐舌头,回过头来瞥见漫兮刚刚收回的目光。

如果电梯事件仅仅是工作人员一时的疏忽所致的话,那么空无一人的会议室则肯定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错误。

她们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哪里有这么冷清的试镜现场

“您是林小姐吧。”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让林蔚然和漫兮都齐齐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去看才发现门的后侧,也就是靠近会议桌的前端还站着一个男人。

“我就是。”林蔚然强装镇定的回应。

“林小姐,你好,我是文总的秘书,叫我jan就可以。”那人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态度并说不上有多恭敬,但脸上的笑容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jan你好,我想起来了,电话里就是你的声音。”林蔚然这回笑得自然多了,还礼貌的伸出手。

jan也伸出手,同时点点头表示赞同,“二位请先坐,我去请文总。”

“不是要试镜为什么请文总”一边一直没出声的漫兮忽然开口,说完才觉出冒失。

jan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仍旧微笑着回应,“是要试镜,不过由于这部戏是公司今年的大制作,所以文总重视得很,很多事情都是由他亲力亲为,而且现在还没有在媒体上公布,所以凡事都会尽量低调隐秘。”

jan走了,林蔚然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又拉了拉犹自站着的漫兮,“既来之则安之,先坐吧。”

漫兮回过神来,挨着林蔚然也坐下,转过头来有些不安的说,“蔚然,其实不光是那部电梯,连这整个楼层好像都很安静。”

“是吗我倒没看出来。”林蔚然装模作样的四处看了看,言不由衷的说。

“大概是我太多心了。”漫兮轻轻叹了口气,神情却不见松懈。

“嗯,你昨晚又没睡好吧,早知道今天再通知你,”本来提前通知是为了让漫兮有个准备,却搞得她神经紧张,大概又是一夜没睡好,这再度证明了自己对漫兮和文修远之间有渊源的猜测,林蔚然故意压低声音说,“这文公子也真是奇怪,年纪轻轻竟然找了个男的做自己的秘书,而且身为文亚娱乐的总裁,美女环绕,竟然从来没有过绯闻,你说他会不会是”

“当然不是,”漫兮说完才觉得不妥,再看林蔚然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讷讷的加了一句,“你不是说右耳打耳洞的男人才是gay,文修远又没有。”

“文公子右耳没耳洞吗我好像没近距离观察过。”言下之意便是说漫兮曾经这样做过。

一步错,步步错,漫兮囧的都要钻进桌子下面去了,文修远才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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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姐,你好,”漫兮眼见文修远和林蔚然客气的握手寒暄便心叫不好,果然,他又朝她的方向转过来,看起来再自然不过的伸出手,“这位就是林小姐的助理路漫兮小姐吧,你好,见到你很高兴。”

漫兮也只好慢吞吞的伸出手去,文修远早已快一步握住,他微微潮热的手掌一碰到她的,心就猛然间一跳,那个夏天午后的潮热烘得她心头大乱,嘴上的应答也登时变得乱七八糟,“nice to et you”

听到这一句,众人皆是一愣,只有文修远眼角慢慢渗出笑意,依旧握着她的手却和林蔚然寒暄,“看来路小姐习惯用英文和人交流啊,林小姐的贴身助理果然不同凡响。”

凡响个屁,漫兮挣不开他的钳制,又不能太明显,只得尴尬的笑笑,“中学时的英语课印象实在太深,说得嘴溜了,还请文总不要见笑。”

“哦”文修远很感兴趣的回过头来,“难道我让路小姐想到了从前的好时光”不等她答话又自顾说下去,“我也有同感,看到路小姐我就想起了以前的一个女朋友,她很笨,总是学不好英文,每次上完课便要把中英文意思连着的念上几十遍,这句nice to et you几乎荣登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