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此多娇第57部分阅读(1/1)

受了她的牵连,伏在无瑕耳边悄悄解释,那话音却正好让我可以听到。

“牵连或许有那么一点吧不过,江湖是个人吃人的地方,我不得不加倍小心,我不想等我完成师父遗愿退出江湖的时候,少了你们中间的哪一个。”

我目光掠过众女,接着道:“清风肯接任练家家主,想来并不甘于寂寞。武当讲究清静无为,道家思想根深蒂固,加之这种历史悠久的名门大派都有种种措施来约束掌门人的行为,以防因为掌门人的失误而给自己的门派带来灭顶之灾,故而武当并不是清风可以轻易利用来实现自己野心的工具,他不顾嫌疑提名自己的弟子甚至极有可能是他私生子的宫难出任权柄极重的武当俗家长老一职,就证明他并没有完全控制住武当,所以才需要宫难的支持。可练家截然不同,清风的父亲就曾有意进军江湖,百花帮的成立更是在清风出任武当掌门之前,一旦清风决意介入江湖事务,练家定会全力支持。”

“手里握着那么强大的资源,清风的最终目标该是整个江湖,我希望他放慢自己的脚步,在我完成师父遗愿之前和他能和平共处,可形势不由人,练青霓易湄儿高调出战武林茶话会就是练家进军江湖的信号,我也要先做提防,毕竟我们对练家了解的太少了。”

“在易湄儿的众弟子中,林筠的地位仅次于那个神秘的郭奕,按照练家对于女人和婚姻的理解,她该是一个相当重要的美女工具,只是静闲已经公开表示自己的少妇身份,而林筠却对自己的失身遮遮掩掩,想来练家认为男方的身份需要保密,如此一来,她身上这个秘密就有相当价值了。她的失踪,必然会打乱练家的计划,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舍得放她离开呢只是这几天我被沈家事务缠住,松江又不是自己的地盘,没时间去拷问她,究竟是谁盗了她的红丸。”

听我一番解释,众女才恍然大悟。人无疑都是自私的,当亲情爱情与正义公理发生冲突的时候,有几人能守住自己的心呢

去府衙拜会了白同甫,知道他已经按照计划弹劾常州知府周前宽,只是周前宽似乎听到了什么风声,这几日正逼着李思遣返流民,我知道同盟会完成训练后,很可能已把生力军调到了苏常,流民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倒是慕容千秋白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我不免有些失望。

回自己的官衙待了一下午,有鲁卫协助,积攒了十几天的公务大部分都处理完毕,剩下几件棘手的案子我则干脆甩给了鲁卫。属下众人也渐渐习惯了我这个上司的神出鬼没,因为都是鲁卫当年的班底,做起事来井井有条,鲁卫又经常过问,倒不会出什么大事。

忙完了公事,便拉着属下去松鹤楼吃酒,酒吃了一半,鲁卫手下一人来报,说少林的木蝉师父已经到了苏州,正在他家等候。我便会了帐,与众人告别,和鲁卫匆匆赶回了鲁宅。

木蝉一路风尘仆仆竟是为了沈家而来,这颇出我的意料,倒是木蝉说的明白:“抗倭乃民族大义,何况,敝寺得到大人的情报,知道宗设已与中原武林的败类相互勾结,敝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我这才想起沈家一战的情报和沈家发出的英雄帖四天之前才送给鲁卫,木蝉来的如此之快,想来鲁卫与师门之间必有快捷的联系手段,而木蝉也该在苏州左近了。

“赫伯权加入大江同盟会就够奇怪的了,怎么又和倭寇走到一处去了,弄得自己身败名裂”

“赫伯权虽然出身江北,可客户毕竟都在江南,不加入同盟会,他的马保不准三天两头要出事,这就叫两害相权取其轻。而这次倭寇一下子装备了三四百匹马,想来赫伯权是利欲熏心,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倒是沈家一战,我又发现了另一个可疑人物。“把那矮胖汉子的体貌身形,刀法招数形容了一番之后,道:”他的刀法与倭寇大相径庭,乃是中原流行的少林罗汉刀法,该是中土的江湖人,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论起他的武功,完全够进名人录的资格,而他一见到唐门的飞刀即告遁走,显然在江湖也不是行走一两天了,我和唐大少判断,此人很可能就是大江同盟会七长老之一的“袖里乾坤”华青山。“在座的几人都吃了一惊,鲁卫道:“这人身形倒是与华青山相近,只是华青山素有侠名,事关他人清誉,老弟可不要轻下结论啊”

“所以才想让你调查一下华青山的来历嘛,他无门无派的,连唐门也不知道他的底细。虽然铁平生与他交厚,可我也不想打草惊蛇。”

木蝉只略想了一会儿便道:“华青山该是十年前与言家一战之后才声名雀起的,之前他一直籍籍无名,敝寺也没有他的资料,不过日月乾坤圈是相当罕见的外门兵器,名人录有始以来,只有他和十二连环坞的焦无咎用双环做为自己的兵器,焦无咎的师父乃是昔日快活帮大将华不为华施主,不过他们师徒二人早就反目了。”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南元子的身上,显然少林寺早就了解了南元子的身份。

“哦难道说华青山是华不为的儿子不成可有华不为这样的老子并不丢人啊,干嘛把自己的来历弄得神神秘秘的”

“那是因为华副帮主不敢认这个儿子。”南元子憨厚的脸上浮出一丝苦笑:“华青山的母亲本是倭人,只是华副帮主当初并不知情,直到生下华青山之后,他才晓得,而萧帮主向来痛恨倭人,华副帮主只好另行安排他们母子了,听说父子俩的关系相当紧张。”

此事就连少林寺都不知晓,想来定是相当机密,而南元子当初是快活帮帮主萧雨寒的贴身护卫,才知道个中真情。

“这么说,那人当真就是华青山喽”我不禁有些失望,因为华的身世,他自然谈不上数典忘祖勾结外夷了,可如此一来,他的行为很可能就是个人行为,而与大江同盟会无关,我意图利用此事攻击同盟会的力度可就小了许多了。

好在木蝉并没有忘记华青山眼前的身份,只是他的思维方式与我截然不同:“大江同盟会接连出现华赫两个汉j,值得齐盟主警惕,此事也该速速报告同盟会知晓。”

“这倒不急”鲁卫沉吟道:“一来此事需要进一步查证,二来真是华青山的话,还可以利用他来追踪倭寇的下落,王老弟最近可是很需要这方面的情报啊”

“老鲁,我准备增加你在秦楼的股份的说。”我眉开眼笑道。

鲁卫说既然这样,你干脆把你推官的俸禄一并给我算了,几人都哈哈笑了起来,不过,待听到我和唐三藏联手才击伤了宗设,几人的表情顿时都凝重起来。

“老弟,你没藏拙吧”

“喂,老鲁,那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岂容我藏拙虽然长枪使起来不顺手,追立花勘助又消耗了不少内力,可总该有我平日七八成的水准吧现在想想都有点后悔,当初打造毒龙的时候,怎么忘了和你学学少林的般若十三枪呢”

本是我一句玩笑话,可木蝉与鲁卫对望一眼后略一沉吟,却出人意料的道:“就算王大人和唐大公子都只发挥了七成水准,小僧也接不下来这合力一击,宗设武功由此可见一斑。王大人若是还需与他决胜疆场的话,敝寺的般若十三枪确实比刀法剑法实用,小僧虽未练成这路枪法,可枪谱口诀却还记得,大人若不嫌弃,小僧就以此枪法助大人抵御外寇。抗倭乃大义所在,小僧此举想来师父他老人家也会赞同。”

般若十三枪乃是少林七十二宗绝技之一,远比我现在使用的杨家枪法精妙,更珍贵的是从其运枪的内功心法当中可以管窥少林无上绝学易筋经的一斑,这或许会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木蝉大胆将绝技相传,绝非是为了嘴上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而是看中我日后在官场上的发展,事先先下赌本,以期获得最大回报吧

木蝉传了我口诀枪谱后也不在苏州歇息,就直接奔赴松江去了。有他在沈家坐镇,当然是我梦寐以求的理想结果,我还特意给沈熠手书一封,让他无论如何都要伺候好这位少林寺的未来掌门。

送走木蝉已是华灯初上,纵马来到秦楼,这里早已车水马龙,又复当初的繁华景象。庄青烟冀小仙依旧红透半边天,而六娘接连推出的新人曹小月叶小童也是风光无限,吸引着狂蜂浪蝶趋之若骛。

“动儿,没能羁绊住唐五经是干娘的错,你不会生干娘的气吧”六娘坐在镜前边梳着秀发边道。她刚起床梳洗完毕,秦楼笙歌往往通宵达旦,作息时间自与旁人不同。

“这小子把我都蒙过去了呢”我笑道,接过明珠手里的毛巾替她绞干发梢的水珠:“他这一溜,倒是让我发现了不少秘密,再说,他的行踪不还在掌握之中吗”

“小心再被他溜掉”六娘听我说得轻松,不由白了我一眼。

“他可是我送给老丈人的大礼哪”我笑道,便问起唐五经在秦楼时的情况,以期找到他的弱点。

“说起来,他比动儿你更像个滛贼。”六娘详详细细说了一番后抿嘴笑道:“他喜欢女色,不完全是作给别人看的样子。听小月说,他在床上需索无度,像是个初识男女滋味的少年,根本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过,在小月那儿,他倒长了不少本事。”

六娘说起男女之事的时候,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而她身前的那座王子晋吹箫引凤的唐镜也远没有西域玻璃小镜那般明鉴纤毫,眉目就像往日一样彷佛笼罩着一层迷雾,只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似乎一点点异乎寻常的羞意隐约从她眼角眉梢散发出来。

第十章

“听苏瑾说,后天,齐小天要来苏州,魏柔将与他同行。”

六娘的一句话把我留在苏州,众女自是高兴,只是我心中却闷闷不乐,为什么几乎每次得到魏柔的消息,都会听到齐小天这个名字呢

隐湖暗藏的势力着实了得,就算是六娘的情报网也无法得知魏柔的行踪,倒是玉珑天真无邪,却一语道破天机:“那干脆就盯住齐小天呗。”

“喂,珑儿,拜托你别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我的自尊心很受打击呢少爷我之所以留在苏州,是因为剿倭营的一大摊子帐等着我去结算呢谦字房宝悦坊,你当他们是老黄牛啊,吃点草就能挤出你来,人家要的可是银子”

玉玲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无瑕也是忍俊不止。不过,失去的尊严很快就在床上找了回来,玲珑不堪一战,没半个时辰就递了降表,沉沉睡去,倒是无瑕因怕伤了胎儿,便停了房事,依旧有精神陪我泡在浴池里。

淡紫色的斑纹点缀在高高隆起的雪白肚皮上,就像荡漾的池水波纹突然在她肚子上发生了变异,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妖异。

“生玲珑的时候也是这样呢”无瑕的眼波水一样的轻柔:“稳婆说,旁人都是快生产的时候才出现这妊娠纹,因为怀的是双生儿,就比旁人早一个月,现在,它又出现了”

“咦,你是说,肚子里的是一对孪生儿”我惊喜地道。

见我一脸兴奋,无瑕也满脸欢喜。只是听我突然说了声“不好”,她脸色却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傻丫头,”我抚着她那对胀大的玉孚仭剑槐菊氐溃骸澳阆胂肟矗礁龊19右蝗艘桓觯恰页允裁囱剑俊br >

“相公,你吓死我了”无瑕转忧为瞋,轻轻按住我的手,支吾道:“吃是不是双生,奴也不知道哩,相公,你听听看呗。”

耳朵立刻贴上了她的肚皮,或许是我六识太过敏锐的缘故,肚子里的声音一股脑地传来,虽然抓住了胎儿的心跳声,可

“真是的,要是萧潇玲珑她们有个怀孕的就好了,我也可以对比一下嘛应该是双生没错了。”就算我没有经验,也听出心跳声并不是发自同一地点:“无瑕,你赚到了呢受一次苦,就有两个娃娃叫你妈妈”

无瑕温柔一笑,偎进我怀里,半晌才呢喃道:“相公,剿倭营的差事究竟什么时候结束呢”

“你放心”无瑕的心思我当然知道,有一对双生子自然幸福,可生产的时候却异常辛苦,她该是异常期盼届时我能在她身边给她安慰和力量:“等你快生产的时候,就算我远在天涯海角,飞也要飞回来

宗设若还没死,就让他多活两天吧“其实宗设渐成大患,我内心也不敢怠慢军情,吴江离苏州不足五十里,快马来回用不了一个时辰。天还没亮,我已经悄悄离开了苏州,直奔吴江军营而去。

沈希仪听得宗设手下有中土的江湖人,顿时头大如斗,当初两人商议之时,最担心的莫过于此,身怀绝技的江湖人虽然根本无法对抗人数众多的卫所大军,可剿倭营的作战方式与大军不同,它是以精悍兵力突袭敌人,给敌人以准确打击,并不完全是以人数取胜。倭寇战力一旦获得中土江湖人擅长的情报刺探能力和强大的单兵作战能力,就如虎添翼,战力会更上一层楼。

“看来是打击宗设,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啊”

“”崇势利者,天下人也“利欲熏心之辈,哪朝哪代都不会少了,眼下只能祈求那些走私的名门大派,他们的合作对象并不是宗设,单纯求利,那是倭人;烧杀抢掠,才是倭寇。”

“怕就怕宗设这两年快速扩张,吞并了不少倭人的走私团伙,连着那些走私的证据一并都落在他手上。”沈希仪忧虑地道:“攘外必先安内,实在不行,就算没有有力的证据,我也要拿几家开刀了。”

“再等一等吧,毕竟被人反咬一口,滋味并不好受。”杀鸡给猴看没有多大意义,杀猴给鸡看,猴子背后可能还藏着一只老虎,天下之大,能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既然我能替宝大祥翻案,没有真凭实据就贸然动手,胜算实在是不高。

“那就照你说的去做吧,反正各地卫所的情报能力已经让我失望透了,就先让宗设和那些江湖败类充分地表演,充分地暴露吧”

“齐兄要常驻苏州真是太好了不知辛仙子魏仙子易帮主你们是否也常驻苏州呢秦楼虽然精舍美屋,可毕竟顶着个风月场的帽子,几位仙子若不嫌弃,就住在寒家如何”

见与齐小天同行的不仅仅是魏柔,我的心情才稍有安慰。魏柔风采依旧,对我的态度与初遇时并无不同,彷佛金山卫的患难生死和小桥流水人家的温馨浪漫都只是我的一场美梦,在她心上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而有师叔辛垂杨在场,她更是一如往昔的沉默。

“大人客气了。”辛垂杨恬然一笑道:“我和易帮主只在苏州停留两天,就不打扰大人了,秦楼我已是闻名已久,又听说老板娘是位奇女子,自然要借此机会好好观瞻请教一番。”

我哈哈一笑,道:“莫非隐湖有意进军风月不成”

“秦楼只是一个风月场吗”辛垂杨似乎不经意地随口笑道,只是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锐利。

“辛仙子你说呢”我随口反问道。

一旁齐小天笑道:“秦楼是男人的销魂窟女人的斗秀场动少的聚宝盆啊”

说话间,齐小天有意望着李思,李思却似浑然不觉,目光直盯在魏柔脸上。听李岐山说,原本还在遣散流民的他得知魏柔要来,就把一件大事就此放下,匆匆赶了回来。

“这厮莫非是我的天敌”我心中暗忖,李思不除,就会有人觉得我软弱可欺,就像苏瑾被他得手之后,有榜样在前,不少原本已经死了心的富贵子弟和江湖闻人又开始向孙妙献起殷勤,其中就有唐五经;再看李思这副模样,想来苏瑾也只不过是他心中的一个目标而已。

“少盟主此话说得精彩”李岐山抚掌赞道:“男人自不待言,而秦楼衣饰之精妙,已隐隐领导江南时尚潮流,不少贵妇闺秀都来秦楼观摩,怕赶不上潮流呢”

李岐山以王炯的身份跻身江湖名人录后,在同盟会地位已是大不相同,李思好冶游,事实上他成了同盟会驻秦楼的实际指挥官,加之六娘不时故意透露给他一些慕容家的消息,自然引起同盟会的重视,此番齐小天前来拜会我,特地把他带上,而他自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接近同盟会核心的机会,齐小天闻言,自是高兴。

“锦衣华服也要美女穿戴才是,那些庸脂俗粉白白糟蹋了宋三娘的创意,”李思睨视了李岐山一眼,冲魏柔道:“倒是师妹你穿的太朴素了些,不若我去宝悦坊给师妹定做几套衣服吧”

“李兄不必费心了。”魏柔淡然道。

她淡漠的语气中竟有一丝丝的厌恶,只是众人都没有留意,如不是正月里那几日的相聚,让我对她有了更多的了解,或许连我也无法捕捉到她语气中的那一丝变化,心中不由亦喜亦疑。

“是因为李思行为不端吗”可话说回来,我在众人眼里的形象并不比李思强多少,与魏柔相识至今也没见她流露出一丝讨厌我的神情,在隐湖心法下,就算是心有所恶也能很好地控制住,不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而今魏柔竟泄出一丝心意,想来内心对李思已是厌恶之极。

“究竟这厮做了什么丑事惹得魏柔心厌呢”

一旁的易湄儿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目光更是在几个年轻人脸上飞来飞去。辛垂杨似乎发觉她受到了冷落,便转头道:“妹子,王大人是负责一府刑名的推官,虽然令高徒林筠是在松江失踪的,可王大人交游广阔,在苏松常极有势力,此事不找他,还找谁去”

听她的语气,我直想立刻告诉她,你要找的人就在老子的密室里被我娘子调教呢宝亭无瑕心肠软,可解雨武舞却是两个小魔女,对于调教人形犬这么有挑战性的工作,她们可是兴趣盎然呢

可我此刻却正色道:“易帮主就是为此而来的吧,同为江湖一脉,我自当尽力,苏州这面尽管放心,一有情报当尽快通知帮主,而松常两地”我略一沉吟:“做官的最忌过界伸手,这样吧,我请白知府照会两府,至于两府如何行事,我就鞭长莫及了。”

“如此已足感盛情。”易湄儿谢道,提及自己的弟子,她脸上颇有悲色,只是她很快稳住情绪,把话锋一转,突然问道:“有传言说,那晚替沈家抵挡倭寇的军方高手里就有大人,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

屋子里顿时响起一阵惊讶声,众人的目光先是望着易湄儿,最后齐齐聚在我的脸上。

“哪有此事。”我笑着否认道,心中却是一阵凛然,看众人的模样,似乎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传言,那是有人向练家泄露了我在军中的消息呢还是练家觉得我挡住了他们进军江湖的道路,有意把四人失踪的线索引向我身上,却歪打正着呢

“军中卧虎藏龙,像铁剑门的几把好手可都是军中弃将,对付倭寇自有军方出马,用不着我这个地方上的文官。倒是易帮主从哪儿听到这么荒唐的消息呢”

“不过道听涂说罢了。”易湄儿道。

我刚想追问,却见魏柔飞快地递来耐人寻味的一瞥,心中略一迟疑,听易湄儿接着道:“我想也不太可能是大人,否则以大人的武功,倭寇定然望风而逃,沈家也不会遭受那么大的损失了。”

这话在我听起来自然不是滋味,只是我已经无心去品味它了,“魏柔那一瞥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并没有把金山卫一战告诉自己的师门,怕我说多了把她抖了出来吗可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没理由瞒着师门啊”我心里一时摸不着头绪,转眼看齐小天目光落在李岐山身上,知道他已有所怀疑,不由把易湄儿的祖宗八代一一问候了一遍。

果然,齐小天下午就来到了南浩街上,恰巧进了天茗茶楼歇息,王谡则适时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而他关心的自然是我的行踪,好在我早有准备,从李岐山那里知道大江盟并不知道我在军中的消息,我也一顿胡言乱语把他应付过去,总算让他相信,虽然我大半时间不在苏州,可在军队的可能性却也不太大。

不过想到齐小天日后将要常驻秦楼,我就头疼起来,他虽然不见得比李思精明,可同盟会的事情几乎等于他的家事,他做起事来自然十分用心,我扮演王谡的难度顿时大了许多。其实有李岐山卧底同盟会已经足够,可眼下王谡王炯同生共荣,没有一个合适理由能让王谡消失,我只好再假扮下去。

自从齐小天进驻秦楼,秋山别院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一些熟悉面孔出现而又消失。我知道同盟会正在常州集结,可他们的动作是如此的明显,连瞎子都能看出来,同盟会意图夺取镇江。在松江的慕容仲达连夜赶了回来,而听说慕容万代等几员大将也到了镇江,这样死打硬拚,慕容家占着地利天时,同盟会能有几成胜算

“真搞不懂齐小天在干什么,不是虚张声势吧”

站在玉角楼的窗前,乐山秋水别院掩映在一片翠绿中,南来北往的人们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动儿,听你的口气,倒恨不得两家现在就拚个你死我活似的。”

六娘噗哧一笑,随手把一张花园景物图铺在桌子上,她与辛垂杨一晤后就匆匆赶往松江,与沈熠商谈关于建立秦楼松江分号的诸项事宜,而这图上的花园则是沈熠拿出来的那块地产示意图,只是刚刚回来,就听我满腹牢马蚤。

“我是希望这一仗能把齐小天李思都干掉,以大快我心”我直言不讳地道。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打败一个活人,可远比打败一个死人简单容易的多了。”

我遽然而惊,这两天见李思与苏瑾双宿双飞,魏柔又一头扎进了停云楼里,跟着从松江回来的孙妙没日没夜的学琴,对我几乎不理不睬,我已是憋了一肚子气,竟有些乱了方寸。

定下神来,才问起松江那边的情况,和沈熠的合作自然没有什么大问题,因为地痞流氓太多,六娘建议暂缓开设赌场,并准备把铁平生派去松江,说正好趁着沈家眼下高手云集,将松江的帮会一并清理干净。

又告诉我唐门已经提议将沈家所欠的三十万两珠宝款项转为投资,与沈家在松江合作开办风月场所,被沈熠拒绝后追索欠款甚急,要动用秦楼的资金才能帮沈熠渡过难关。

“唐门还真会趁人之危呢”

沈熠用地产抵押,秦楼自然没有什么风险,而沈家则在别人面前依旧保持住了强者的风范,这该是两家都可以接受的方案。而唐门既然有意进军风月,或许他还会做其它的尝试,所以沈熠劝我尽快采取行动去说服松江织染局的那帮老爷们。

至于沈家的安全,眼下倒似高枕无忧,有木蝉和武当四清中最年幼的清雾主事,各派前去沈家的好手们也只能乖乖的尽起保护职责,当然沈家付出了相当高昂的代价,光是支付给各派的费用每月就高达白银近两万两。

“花钱总比送命强”不过这个由宗设造成的无底洞还是尽快填满的好,我又问起松江那边有什么异动没有,六娘说宗设那边没有消息,只是沈熠无意当中提起了一件事,说他这两日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只锦盒,据说这只锦盒一直由他父亲保管,他父亲死前不久他还曾经见过,可现在却不见了,他说虽然这段时间沈家相当混乱,可拿走锦盒的最大嫌疑犯,却是曾经独上还翠楼的孙妙。

第十一章

魏柔为什么要去学琴

因为相公会吹箫啊,萧潇道。

或许魏姐姐正在借抚琴练一种神功吧,玲珑颇有些向往。

哼,是为了躲开某个大滛贼才对吧,解雨如是说。

嘻嘻,你们都错了耶,其实,孙姐姐是隐湖弟子,魏姐姐说学琴是接头暗号,而琴谱自然就是要传递的情报喽,武舞神秘道。

喂,小五子,你最近武林故事听得太多了吧众女哄笑。

孙妙是隐湖弟子或许真有可能,隐湖刺探江湖的消息,正该用孙妙这样的人物。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紫竹箫吹出的那曲“渔樵问答”竟没了灵韵,没奏到一半,孙妙就察觉出来,手指蓦地一停。

“公子莫非有心事”

“是啊,心里总想,你们这两个大美人若是能一辈子和我这般抚琴吹箫,那该多美妙啊”

就算是宛若天仙的魏柔也无法将孙妙的冷艳尽数掩去,何况她脸颊上的一抹嫣红更让冰姿玉容散发出一股动人魅力,她的美丽似乎我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可我知道或许这样的景象只会出现在我的想象中。

咫尺天涯

我和六娘的初步调查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孙妙身上的嫌疑不仅没减轻,反而加重了,或许,我并不是第一个想利用她做线人的人。现在想想,她把丫头明鬟嫁给高七,都有着相当深的用意。

说起来,“琴歌双绝”一个弃我而去,一个虚与蛇委,还真是双双无缘呢琴剑如歌,只存在在江湖的传说里。

这几日魏柔就住在孙妙的停云楼,正如她毫无顾忌的住在竹园一样,她并不顾忌旁人异样的目光,而这总在提醒着我,或许我正是她磨砺心志的工具之一。

“好不容易抓到你。”我笑道:“先谢谢你替拙荆守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魏柔平静地道,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她想把那十日的欢乐当作自己的秘密,然后把它尘封在自己的记忆深处。

“还没恭喜师兄大婚呢”见我陷入深思,她微微一笑,从腰间香囊中掏出一块雨花石,道:“这是在应天府偶然得到的,送给师兄,权当贺仪。”

被她一惊,却先见到了那张笑吟吟的绝世容颜,围在花树中,她的笑颜直比花还要娇艳。我心中猛的一愣,这丫头怎么突然一改之前的冷漠,倒似我把她心思猜错了呢直到她伸出玉手,我的目光才被躺在她嫩白手心里的雨花石所吸引,斑斓纹路勾勒出一翁一妪相拥而坐,竟是栩栩如生。

“很温馨呢”

我把玩着这雨花石,心思飞快转动,这么奇异的石头,要说是偶然得到,打死我也不相信,她哪里有那么空闲,流连在山水之间,正好发现了这块石头呢倒是像我这样的有心人送她一块尚有可能,可她能接受这含有深刻寓意的礼物吗该是在哪家珠宝店发现了它,想起我来,才购下它的吧

这丫头嘴上不说,心里倒不似没有我呢我心中不由一阵暗喜,只是一丝疑惑复又爬上心头,前几天已然相见,为何当时不拿出来送我呢

正晌午的秦楼十分宁静,只是偶尔从前院传来隐约的人声,除了我和魏柔,从停云楼到有凤来仪楼的曲折花径上就只能看见小鸟和蝴蝶的身影。

好象今天早上辛垂杨才离开了秦楼

想到这里,我似乎捕捉到了魏柔态度变化的原因,突然邪邪一笑道:“师妹,难道你不怕我误会,以为你想和我白头偕老”

“师兄又说笑了。”阳光透过花树照在她脸上,那蓦然飞上脸颊的一抹桃红清晰可见。

“怎么会是说笑,那,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好事啊”

“师兄心里究竟装着多少好事呢唐家妹妹孙姑娘”魏柔微笑道,只是语气里的幽怨和落寞却是清晰可辨。

我没在做梦吧没听错吧那一剎那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魏柔的话在我不啻是和我表白了一般,巨大的惊讶和喜悦纷沓而至,转眼就把我的心塞得满满。

师父的遗愿就这样轻松完成了一半有了魏柔的指点,鹿灵犀也并非遥不可及吧惊喜中我竟莫名其妙地有些失望,想象中的曲折艰辛一下子都成了笑话,设计好的追女方案也没了用场,这一切是不是来的太快太容易了呢

“小柔,”还好,瞬间恍惚后我已经静下心来,既然你心扉已开,那就让我来彻底占据它吧口中亲昵的呼唤已是柔情万种,虎掌更是把眼前那只玉手紧紧握住。

“不错,唐棠孙妙俱是我心中所爱,可你也一样,让我茶不思饭不想食不能安夜不能寐的人里,也有你一个啊”我目光清澈言辞诚恳:“我不知道感情是不是只可以两个人共享,但我知道,我对你的爱不会因为别人而分薄了,因为对我来说,你们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珍贵,那么值得我”

“师兄,你在说什么呀”

魏柔虽然晕染双颊,眼中却大有恼意,厉声打断了我的话,左手一挣没能挣开,右手立刻并指如剑,朝我肩井大岤疾点而来。

女孩子总是这样,心里明明想要,嘴上却不饶人,我心中暗笑,不仅不避,反而用力将她往怀中一带,心道就不信你真要伤我。却不想那纤纤玉指急速杀到,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我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半个身子顿时一麻,手一松,魏柔已如蝴蝶一般飘然而退。

“师兄再胡言乱语,魏柔只好告辞了”

见她脸若冰霜,我再度迷惑起来,我是错会了意,还是操之过急呢不过,我总算知道,即便魏柔心中荡起了涟漪,也远没有达到能接受我的地步,无论如何都是自己唐突了,这一指还真是白挨了。

不过转念一想,让她清楚知晓自己的心总没有什么坏处,便笑道:“言为心声,怎么会是胡言乱语呢”然后不待魏柔发作,立刻转了话题,问道:“师妹,为兄有一事不明,同为隐湖弟子,为何有人可以嫁入豪门,而行走江湖的弟子却个个只身不嫁呢”

“师兄还真关心敝门呢”魏柔左顾而言他,眼中更是陡然多了一丝警惕。

“我是爱屋及乌。”不给她思考的时间,我已经飞快道:“据我所知,隐湖弟子并非不能嫁人。正德帝年间的兵部尚书何鉴妾李氏前朝赣州知州徐珪一妻一妾俱是隐湖弟子,徐珪妻妾更是助他擒下了当时位列江湖七大高手之一的红云寨盗魁何积玉。可你师祖尹雨浓师父鹿灵犀师叔辛垂杨却终老不嫁,何也难道隐湖心剑如一心法真得那么吸引人吗要付出割舍人间七情六欲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可如此一来,就算你练成了心剑如一,人生又有什么趣味呢”

“因为师兄你眼里没有正义,所以你不理解,总有人甘愿为它付出一切。”

放屁我差点骂出声来,是不是你那死鬼师父天天耳提面命把你洗脑变成了一个白痴,以为隐湖的一切都是为了正义啊

“大有国家律法,小有个人私利,我不知道隐湖是把正义放在哪里,对一个人来说,他没有触犯国家律法,隐湖凭什么干涉人家;触犯了律法,自然有官府大刑伺候,也不需隐湖动刀动剑。以正义之名,行利益之事,古往今来,比比皆是,为兄又不是愚驽之人,师妹又何必诓我”

魏柔沉默不语,半晌才道:“既然师兄独尊法家,也该知律法总有鞭长莫及之处。”她稍一停顿,轻轻叹了口气,出人意料地道:“师兄知晓这么多隐湖秘辛,白大人属意师兄已是定案,隐湖也无力制止,今后唯有调整自己的行事风格,来适应师兄了。”

“所以,师妹你就来使美人计”我脸色一变,怒道。

想到魏柔种种矛盾举措,我心中顿时恍然,白澜的身份在几大门派中早不是什么秘密,而经过武林茶话会,隐湖或许已经发觉白澜选中了我作为接班人,眼下白澜手中的资源尚未交转到我手里,是因为我还没有取得皇上的信任,不过随着桂萼方献夫的日益得宠,只要我通过会试,有桂方二人为援,获得皇家信任的机率相当大。

一切顺利的话,我接替白澜成为朝廷在江湖的代言人已是必然,而因为我身负上乘武功,或许我要比白澜强势许多,这种情况下,隐湖该有针对我的对策吧

可转念一想,魏柔上有师父师叔,她一个晚辈如何做得了主,口气随即缓了下来:“令师鹿仙子舍得,师兄我还不舍得,这样得到你的心,我宁愿不要不过,师妹,好好想想隐湖所谓的正义吧”

回到竹园,却发现大门口停着一辆不起眼的老马车行的马车,心头一动,快步来到客厅,见宝亭紫烟正陪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说话,正是老马车行的老板孙二。

“不简单,你这媳妇不简单”望着宝亭的背影,孙二啧啧赞了半天,才转过头来笑道:“你小子倒是福缘不浅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