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第275部分阅读(1/1)

遭所有人投以异样目光的女人,他根本不屑投入任何耐性,挥起右臂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柔斯捂着发红的脸颊,痛苦地哭泣道:“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女儿年纪还很小,她一个人在家里等我,她会害怕的。”

“帝国人的小崽子,就算在家里活活饿死,大概也没有邻居会报警,更没有人会好心到翻窗进去看看。”

官员眉梢缓缓挑起,用叹息表达自己的同情,随着他的叹息,仿佛一幕画面出现,某个病弱的小女孩儿奄奄一息躺在潮湿的被中,最后变成具干枯尸体,短小尸体眼眶深深陷下,某种不知名的虫子在爬进爬出。

柔斯明明知道这一幕不可能发生,却依然被对方看似同情实则无比恶毒的话语刺激到快要疯狂,颤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她七岁了会自己找吃的。”

长时间的沉默好让恐惧发醉,这是很常见也很有效的审讯手法,官员平静望着心神已经失控的女人,缓缓低下头,在她耳旁像魔鬼一样轻柔说道:

“想看到自己可爱的女儿想回家照顾生病的女儿想给她做一碗热腾腾的饭菜你需要再认真的回忆一下,几年前你丈夫何友友有没有和这个人见过面。”

打印出来的照片放在女招待柔斯面前桌上,照片明显是由监控装置拍摄,画面有些模糊,但依然能够看出应该是某个晚宴现场,右下角写着准确的日期时间。

照片上某个浑身上下透着股阴寒味道的军官和穿着上尉军装的何友友正在擦肩,他们的头微微向下倾斜,也许是无意的,但也可以解读为正在悄悄说些什么。

女招待柔斯盯着照片上那个男人,努力地想要认出他的身份,注意到虽然他穿着军装却没有肩章。

“我我真的不认识这个男人。”

“再仔细想一想。”

官员搂着她颤抖的肩头,微微一笑,轻声细语缓缓活导道:“当时是宪历六十七年的秋天,第一军区电子分理署署长就职晚宴,和你丈夫说话的这个男人当时在分理署挂职,并且在晚宴之后到过你们家,还送上一份名贵的珍珠项链做你们的新婚礼物,记起来了吗”

女招待柔斯隐约猜到政府官员想要做些什么,她是个善良的妇人,她觉得身体很寒冷,她真的不想按照官员们的交待去陷害那个并不认识的男人,然而整整一夜的审讯让她的精神濒临崩溃,对女儿的思念和那种最大的恐惧让她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只有痴痴傻傻点了点头,颤声喃喃问道:“家里没有珍珠项链。”

“这个自然可以从你家里搜出来。”

“可是这个男人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利孝通。”

官员默默看着女人神经质般重复那个刚才还无比陌生的名字,知道这件事情终于办妥,心情骤然轻松,微笑着揉了揉眉心,向下属吩咐道:“安排证人洗个澡,化些淡妆,然后做正式笔录。”

在很多同事和学生的眼中钱承同是个很优秀的人,他以黎明州朕考第七高分考入梨花大学,然后硕博连读成为一名专业的研究者,因为成绩优异的缘故被从校长特招为副教授,前景一片光明。

然而随着梨花大学论坛里一篇贴子的出现,他身上的优秀标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垢,无论他是在校园图书馆h区查资料,还是在梅园女生宿舍楼下粥铺吃饭,甚至是在玫瑰河畔发呆,都能感受到背后的异样目光,都能听到那些嘲讽议论声甚至是恶毒的咒骂。

因为那篇被置顶的贴子,用不容质疑的证据揭发他在高中时期,便开始接受修束基金会的资助。

修束基金会在以往的联邦中,是一个很受尊敬的大型基金组织,然而随着联邦政府开始清算七大家,在无数新闻媒体的刻意煽动下,所有人都知道了修束基金会的邰氏背景,确认这个基金会挥舞着支票,收买各行各业的优秀人才,向政府以及各大型企业甚至军队进行渗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组织。

就连杜少卿无比欣赏的周玉,都因为接受过修束基金会的资助,险些要被政府隔离审查,更何况钱承同只是梨花校园里普通的副教授,从不知校长能够帮助他应付政府部门的审查,却无法阻止校园里很多人把他当成七大家走狗来看待。

污言秽语听的多了,各式各样的挑衅见的多了,钱承同一直沉默孤单忍受,偶尔用指尖推起鼻粱上的黑框眼镜,木讷地看对方一眼,便佝着身子离开。

今天刚刚下课,钱承同副教授便被十几名表情激动的学生围住,其中一名看似文弱的男学生粗暴地把他推到墙壁处站立,恶狠狠说道:“钱承同,你的态度很不老实,以为保持沉默便能让我们忘记你身上的污垢不要忘记你花的是七大家的钱,而这些钱都是他们从联邦底层困苦民众身上剥削来的你的学位你的副教授职位甚至是你身上这件衣服上面前染着血”

钱承同推了推眼镜,沉默靠墙站立,没有说话辩解,也没有承认自己有什么不可饶恕的罪恶。

有名温和些的学生劝告道:“钱教授,只要你肯参加今天晚上的集会,以亲身经历揭发修束基金会的黑幕,告诉依然被蒙蔽的民众同学,那些大家族究竟有什么样的险恶用心,我们愿意接受您回到正确的生活之中,承认您是位优秀的讲师。”

钱承同望着人群外那名面容憨厚的男学生,认出他曾经上过自己工程原理课,微微一笑表示感谢信任,却依然没有开口答应这些学生们的要求。

沉默激怒了学生们,尤其是最前方某位抿着薄唇倔犟盯着他的女学生,她激动尖声训斥道:“钱承同你难道不知道那些大家族是怎样的混帐东西他们暗中控制联邦已经数千年甚至上万年,还要控制自由的你我,就像黑夜里的魔鬼。”

“修束基金会资助你做什么,你必须老实交待”

“这个邪恶基金会的后台大老板就是邰家那名无恶不作的血腥女皇,你知道不知道她在莫愁后山养了多少匹野马每天要吃多少牛肉她在政府里养了多少帮凶,有多少正义律师检查官被她暗中迫害”

“那个女人竟然敢用晶矿威胁政府,甚至想要干涉这场正义战争”

激动的女学生讲的声嘶力竭,青筋毕露,甚至带上了莫名其妙的哭腔,瘪着薄唇嚷叫道:“你还不认错”

钱承同看着这张因为亢奋激动悲愤而扭曲的脸,推了推黑框眼镜,笑了笑。

激动的女学生叫林柴儿,玫瑰河畔著名的校园运动领袖,帕布尔总统的狂热支持者,长的还算清秀,两年前曾经给他写过情书。

但钱承同不喜欢她。

和师生恋无关和样貌清秀与否无关,他不喜欢她情书字句里过于炽烈的情感,不喜欢她眉眼间的气息,不喜欢她时不时神经质般的自恋笑容,总之就是不喜欢。

所以他拒绝了她。

那之后,林柴儿参加了学生会主席竞选结果失败,参加系学生会主席竞选依然失败,直到最近一年校园里的各式集会变得越来越容易激动,她仿佛骤然找到自己发光发彩的舞台,瞬间成为所谓风云人物。

钱承同静静看着她狂热的表现,想起来那封情书上同样狂热的辞句,忍不住微笑着说道:“我不认错。”

围攻他的学生听到他开口说话,变得安静了一些。

钱承同推了推黑框眼镜,望着学生们轻声说道:“我不知道林同学说的血腥女皇是谁,至于那些指控应该由司法机构去完成,而不应该由报社记者完成。”

稍一停顿,他继续平静说道:“如果林同学指的是邰夫人,我必须要说我从来没有见过邰夫人这种大人物。不错,我确实接受过修束基金会的资助,并且签过协议承诺毕业后在同等条件下,优先为基金会工作。”

学生们开始躁动起来。

钱承同副教授自嘲笑了笑,说道:“为什么要接受修束基金会的资助现在当然要说我不知道它有什么背景没有任何意义,不过就算当年高三时知道这是邰家的基金会,我也一样会接受。”

“因为我很穷。”

“免费的第一军事学院我考不上,二院三院不在s1,我穷的就连路费都承担不起,我只能报考梨花大学。”

“联邦对民办院校贫困学生资助条件很严苛,我就读的专业课程太重,没有给我留下打工挣钱的时间,助学贷款及奖学金我高一的时候就开始申请,结果贷款一直没有下来,奖学金则因为我所不了解的原因,被成绩不如我好的同学拿走。”

钱承同望着树枝上如梨花般的雪挂,平静叙述道:“我要读书,我有能力读好书,而在那个时候只有修束基金会不问任何原因,只看我的成绩单,便同意向我提供长年无息贷款,这样我才敢走进梨花。”

他收回目光,望着四周的学生们问道:“如果是你们,你们会怎么选择”

林柴儿敏感从他的眼光中看出垂怜与嘲讽,不知道为什么,再也难以抑止胸腹间的怒意,尖声叫嚷道:“这都是借口”

啪的一声,她用力地打了钱承同一个耳光。

声音仿佛像是战鼓,有些不知所措的学生们把心中的哑然化作羞恼,愤怒地把钱承同推倒在地上,不知道是谁从课堂里取出一盆染料,倒在了他的身上。

“打死这条死不悔改的七大家走狗”

深冬白雪覆盖大地,安静而美丽的梨花大学校园,被嘈乱和狂热占据,楼道之间回荡着学生们的口号声。

“打倒七大家”

“帕布尔总统万岁”

宪历七十五年最后一天,北半球笼罩在雪花之中。

这一天联邦邮报依照惯例提前透露了明天官邸新年致辞的文本内容,完成这个任期第二年工作的帕布尔总统先生,似乎并没有受到沉默行军运动的影响,平静温和而极富力量地写就一篇文章,再次使用很多排比句,成功调动起很多联邦民众的兴奋情绪。

这一天,邰之源率领的沉默行军队伍,被迫在某处体育馆内暂时休整,这位瘦弱的青年议员,站在暖气如春的办公室内,看着远方被雪阻住的道路,想着刚刚收到的那个惊人消息,秀气的眉毛蹙的极紧,似乎想要看清楚明年的联邦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

在新年致辞中,帕布尔总统请求全体联邦民众,为了这场连绵数年的宇宙战争,熬过这一段经济萧条的岁月,他将以前所未有的力度缩减政府预算。

所有人都必须做出自己的贡献,携手共度艰难,为了联邦的最终胜利,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享有特权。

联邦食品药品管理局是政府及宪章局共管部门,在联邦并不如何出名,实际上却握有大量的权力,包括合成肉在内的所有食品监管和药物监管,都必须经过这个部门的核准。

食品药品管理局前任局长因为与南相家之间的亲密关系,在苦苦支撑两年半之后,终于因为一件极不起眼的过失,被总统官邸冷漠地剥夺职务。

新任局长是韦布医生,这位医生因为负责医治帕黛儿小姐而深受帕布尔总统信任,并且在医疗改革中提供了大量智慧,所以当他接任食品药品管理局局长后,备受下属敬畏,根本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宪历七十五年最后一天,韦布局长顶着风雪前往港都参加一个重要的朕席会议,看来他的新年注定无法在温暖家中渡过,然而防弹汽车后座上的他脸上,找不到任何不快的情绪,平静皱纹里隐藏着极微妙的得意。

电话响起,他接通之后并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哥哥,我已经进入联合医药董事会。”

食品方面因为有宪章局存在,我们的韦布局长无法插手太深,但每年产值高达数万亿的医药行业,将从今天开始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酬劳。

帕布尔总统最潦倒时的律师事务所,只有三名工作人员,除了总统先生夫妇之外,还有一名便是被首都大学法律系开除的笛卡尔。

当时负责打杂的年轻学生在二十年之后,终于成为联邦商务部最具权势的官员。

这一天,联邦商务部首席助理笛卡尔秘密飞抵百慕大,然而百慕大空港的欢仰仪式如此盛大,美女与鲜花列队相仰,相信怎样也无法保守真正的秘密。

不过笛卡尔并不介意,官员真正的秘密总是在民众目光看不到的地方。

比如当天晚餐时,他收到了一张巨额支票,于是他忘记了支票开出者是百慕大最臭名昭著的军火走私商。

比如第二天凌晨他推开怀中赤裸女人,推开窗户,看见那处美丽无比属于自己的庄园时,心情是那般的愉悦满足,根本不在乎庄园盛开的月季花下埋葬着多少百慕大女奴的尸体。

因为战争的缘故,联邦经济停滞甚至带上了一些萧条的味道,战前宣称战争必将带动联邦科技及经济狂飙突进的专家们,现在已经全体沉默。

s2橡树州的一名工人看着工资卡内微薄的薪酬,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他参加了三大产业工会,却没有参加那场沉默行军运动,也没有加入另一派支持帕布尔总统,他只想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工作,然后挣些应得的报酬,过好自己并不富裕却温暖充实的小日子。

然而物价涨了这么多,小日子似乎也没办法过下去了。

东林纳西州鼓楼街的孤儿们,早就觉得自己的日子没办法过下去了。

随着晶矿匿乏没有更新的矿难,大多数孤儿长大成丨人,最小的那些孤儿人数极少,于是政府很简单直接地削减了福利补助,可即便人数不多,那些孤儿依然想活下去,要活的更好一些。

两名十三岁的少年盯着阴暗摊上的黑市牛肉,不停咽着口水,他们想要去偷去抢,然而手腕上的伤疤在不停提醒他们,那些黑市贩子并不比政府官员可爱多少。

s3某处机械农场聚居地,一位头发花白的母亲,看着昂贵的优质苹果,犹豫很长时间后买了几颗,然后佝数着身子回到家中。

家中墙上挂着一幅黑白照片,照片上年轻的联邦战士表情肃穆庄严,仿佛还活着用枪保护自己的家乡和年迈的母亲。

母亲把三颗像水晶样漂亮的苹果搁在儿子的遗像前,然后颤巍巍踮起脚尖,轻轻在遗像上亲了一口,然后坐回破旧的沙发里,垂泪无声。

在新年致辞中,帕布尔总统说道,联邦现在最大的敌人就是野蛮凶残的帝国人以及隐藏在阴影中的家族,所面临的最大危险是那些险恶的思潮,比如投降主义,比如黑幕论,比如腐朽的贵族享乐主义。

为了战胜那些看似强大的敌人,在联邦实现真正的民主自由与和平,民众必须从根本上自觉阻止这些险恶思潮的侵袭。

在港都刚刚结束会议的韦布局长,疲惫地坐在豪华套间名贵的仿皮沙发上,确认所有随员都已经离开,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片西纳非药片吞入腹中。

打开电话,局长换了一件从帝国走私过来的丝绸睡衣,等药效发作时,把手伸进睡衣下部,隔着柔滑的丝绸,开始陶醉的撸动,气息越来越粗。

做为总统先生最信任的下属,韦布局长行事向来很谨慎,他绝对不会在男女问题上让人抓住任何把柄。

墙上挂壁光幕上播放着刺激的女奴兽茭片,这就已经足够他感到兴奋,因为这是联邦绝对没有的东西。

好在帝国有。

几十秒钟之后,局长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恋恋不舍地关掉电视,不禁有些羡慕帝国贵族的生活,除了丝绸他们还拥有很多很多,如果联邦部队打进天京星,自己要不要向总统先生争取一下去做特别执政官

商务首席助理笛卡尔这时候正在享受盘中五分熟的牛排,身旁的百慕大走私巨商讨好说道:“这是按照林园口味进行过特别烹制的,酱汁非常棒。”

笛卡尔扯过白色餐巾,优雅地轻轻擦拭唇角,微笑说道:“虽然我们的共同目的是要摧毁林半山,但像这种带着艺术气息的享受,一定要保存好。”

一切为了联邦,所以需要牺牲。然而每临大事发生时,被牺牲的永远是最普通最没有发言权的民众,他们究竟为了什么牺牲为什么要牺挂

一切为了联邦,所以没有特权。然而七大家还没有被打倒,联邦政府已经出现了新的特权阶层。

一切为了联邦,所以需要抵抗侵蚀。然而帕布尔总统领导下的联邦政府已经不需要侵蚀,那些他所信任或者说不得不信任的官员们已经腐坏。

秘密调查部门凭借宪章局赋予的权限,凭借议会山强行通过的爱国者法案,越过司法体系束缚,凭借着自主意志在各个州逮捕着各式嫌疑犯,用他们认为最有效的方式进行残酷的审讯。

首都特区那幢大厦始终灯火通明,审讯每个夜晚都不停歇,铁门外漆了三年的红色小眼睛图案,仿佛都因为疲惫煎熬或是不忍而淌下了血泪。

他们是专业勤奋的的,也是残忍的。

首都特区南郊军营中,从前线征调回来的铁七师和警备区三支快速反旅取消了新年休假,在严寒天气与雪花之间进行着艰辛的训练。

防暴盾牌和橡皮子弹,还有远处沉默矗立的钢铁机甲,官兵们赤裸着上身,呵着滚烫的白雾,在冰冷的雪地里摔打爬起,沉默不语。

他们是严肃勇敢的,也有可能是残忍的。

新年来临,数十万帕布尔支持者在各地举行了盛大的集会,表示对新年致辞的拥护,南方的集会民众欢快跳入海水之中,摇摆着热情的腰臀,北方的青年学生们在校园里咯咯笑着彼此追逐,打着雪仗,圆圆的雪球不时在他们的身上和墙壁上绽开,就像新年的烟花。

他们是天真可爱的,也有可能是残忍的。

这就是帕布尔主义,这就是陈一江所敬畏拥护的快刀,只是这把刀究竟握在谁的手里,又将砍向何方

以民主的名义追逐着那道幽淡的影子,这就是今日的联邦,一个与帕布尔总统新年致辞完全不同的令人痛苦焦虑不安的联邦。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百三十四章 小黑帽上

“做为代表三林联合银行出席听证会的聆讯人,对于这多达六十九项指控,你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议会山内部宏伟的空间里溢满了紧张的气氛,然而因为那些话语和证据的交锋,并不冰冷,与建筑外缓慢飘落雪花所挟的寒意截然相反。

“强行赋予的罪名,辩解没有任何意义,对于今天的听证会我代表三林联合银行表示愤怒以及失望。”

席上的利孝通穿着一身黑色正装,如三年前一般浑身上下依然透着股雪中寒梅的冷煞味道,和三年前相比他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眉眼间隐隐多出的几丝细纹。

细纹的产生并不是因为苍老,而是因为疲惫。

帕布尔领导下的联邦政府开始这场与七大家之间的战争,战火最开始燃烧的区别便是利家的传统领域。

金融合算法,基金公开法,关朕股权置换条例,在帕布尔政府的强力推动下,议会山连续通过多项法案,然后政府凭借这些法案,向铁算利家发起了凶猛的攻势,做为利家浮现在联邦台前的代表企业,横亘星河的三林联合银行则是遭受了最猛烈的炮火。

“你不辩解不代表今天的质询就此结束。”

联邦议会金融委员会主席宁则楷议员,冷冷看着台下的利孝通,说道:“过去数百年甚至数千年上万年间,做为三林联合银行唯一股东的贵家族,欺瞒相关监管部门,通过基金互相持股易名的手段,逃避了所有的反垄断调查,实在是无耻大胆到了极点”

“宪章对公民隐私的周密保护,是基于对弱势群体的权利补给,却绝对不是给你们这些金融寡头的遮羞布”

“以前的你们,可以利用宪章法案中的隐私条例,拒绝政府监管和调查,但现在根据爱国者法案,你们再也没有办法动用这个保护伞。”

“如果截至宪历七十六年一月十八日,三林联合银行还是未能提供相关股权分配报告,议会将同意联邦政府派权联邦审计局进驻三林联合银行总部的请求。”

听到这句警告或者说威胁,本来尚算平静的议会山里骤然变得热闹起来,支持利家的议员愤怒的拍打着桌子,慷慨激昂地表示对政府滥用权力的愤慨,支持帕布尔总统的议员则是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表示支持。

“爱国者法案”

利孝通脸色阴沉抬起头来,望着上方的议员先生,沉声回答道:“如果我的记忆力没有发生偏差,首都特区日报资深主编鲍勃先生,已经于数月前入禀联邦最高法院,要求法院宣布该项法案违宪。”

“鲍勃主编现在被联邦政府关押,我想请教议员先生,他什么时候能够被释放如果他不能被释放,最高法院的违宪诉论便无法进行,那么爱国者法案究竟能不能成立没有任何人知道。”

利孝通盯着宁议员脸上的皱纹,嘲讽说道:“联邦政府和议会同时动用一个极有可能违宪的法案,来审查支撑联邦金融体系数千年的三林联合银行,难道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荒谬”

不等对方回答,他转身望向全体议员,举起手中的文件愤怒挥舞,厉声质问道:“第六十九项指控称,三林联合银行未经政府批准,向第四军区提供大量资金援助,严重违反相关条例,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我三林联合银行捐献巨额资金,支援部队更换新式装备,有什么问题”

利孝通愤怒地扔掉手中的指控书,厚厚的优质纤维纸像夸张的雪花般在议会山间片片飞舞。

议会山再次闹作一团,刚刚得知第六十九项指控具体内容的议员们交头接耳,震惊无语,他们当然清楚利家实际上是在支援西林钟家残余力量,然而战争时期,利家用的向军方捐献名义,谁能说些什么

一名支持利家的男性中年议员,愤怒地脱下鞋子,向主席台上掷了过去,骂道:“向军队捐献也成了罪名这是什么狗屎逻辑联邦政府向三林联合银行大量战争贷款,难道宁则楷你要指控三林联合银行收买联邦政府”

因为距离太远,议员的鞋子没能扔上主席台,在半途便坠了下来,险些砸中一名女记录员的头顶,场面一片混乱。

主席台上的宁则楷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与身旁的道德委员会主席低声交谈几句,便把发言席让给了对方。

扩音设备里响起道德委员会主序苍老的声音,就如他头顶的苍苍白发,一味苍白乏味。

“有一个突发事项,因为牵涉到帝国方面,事关重大,所以请允许我占用一下此次听证会的时间。”

“这是针对利孝通先生的最新指控,就此我想对利孝通先生提几个问题,第一个是,你和帝国间谍何友友之间有什么关系”

利孝通皱眉望着台上,如果不是因为帝国间谍这四个字,他根本想不起来何友友是谁,说道:“不认识。”

“我猜到你会这样回答。”

道德委员会主席望着他叹息说道:“不过那位帝国间谍的妻子和同事好像并不这样认为。”

议会山巨幅光幕上出现一张照片。

照片,珍珠项链,口供,利孝通沉默听着,双眉皱的越来越紧,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与那名帝国间谍有关系,而那名帝国间谍正是古钟号爆炸的关键人物。

在当前局势下,这是谁都无力承担的罪名,哪怕他是铁算利家的七少爷。

会场间变得死寂一片,很长时间内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所有议员都清楚,联邦政府指控利孝通勾结帝国间谍,其意直指其人背后的铁算利家,如此可怕而不容挽回的罪名,表明这是一场没有后路的决战。

就算是支持利家的议员们也陷入了沉默,先前那名愤怒难抑的中年男性议员,接过工作人员递回的鞋,默默穿回左脚,然后系鞋带便系了五六分钟时间。

打破沉默死寂眉面的是一道刺耳的电话铃声。

议会山开听证会要求关闭所有通讯工具,然而利孝通一直没有关,电话铃声正是从他身上响起。

接通电话,他沉默听了片刻便挂断,脸色骤然变得极为难看,阴沉到了极致似要滴下浓墨般的雨水来。

在无数双或愤怒或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利孝通毫不犹豫转身下台,向议会山外走去。

宁则楷议员阴郁盯着消失在议会山门口的背影,沉声训斥道:“对议会毫无尊敬之意,真是个混帐东西”

坐在主席台最上方的锡安副议长一直在打瞌睡,无论是听证会质询,还是利孝通就这样嚣张的离开,他都像是完全没有看到。

自从邰之源决定把晶矿联合体交给全体联邦民众后,莫愁后山在这片凄风苦雨间一直保持着诡异的沉默,那么做为邰夫人亲密政治伙伴的他,自然沉默。

冒着缓缓飞舞的雪花走下议会山长长的石阶,利孝通脸上阴沉的表情没有丝毫舒缓,而在他将要进入专车之前,几名穿着黑色正装的政府官员拦住了他的去路。

“利孝通,公民编号你因涉嫌何友友间谍案,必须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我们是联合调查部门。”

宣读完这句话,三名官员漠然上前围住了他,脚步简单却极为强劲,给人一种难以抗拒的感觉。

“居然出动了三名小眼睛部队的精锐来逮捕我。”

利孝通面无表情看着那名官员,说道:“我不知道是应该受宠若惊还是觉得羞怒,如果平时我不介意跟你走一趟,因为你们伪造的证据确实不错,但今天不行。”

“我们是在执行法律,你的意愿并不重要。”

官员摇了摇头,然后抬手挥掉发间的雪花,那三名没有穿军装的小眼睛部队精锐,已经粗暴地将利孝通的手臂揉了过去,准备套上手镑。

利孝通没有摇头,而是点了点头。

一位穿着普通制服的中年男子始终安安静静站在车旁,准备替利孝通拉开车门,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他的脸上都没有表情,也没有任何动作,更看不出来有什么危险的地方,就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司机。

直到利孝通点了点头,中年男人知道这是在示意自己可以动手,于是他动了手。

他叫曾哥,是这个世界上少数几个能够让许乐感到忌惮的猛人。

当他安安静静站在角落里时,就像一把被粗布束缚了无数层的复古长枪,没有什么光泽锋芒,普通至极。

当他动手时,枪身外裹着的粗布便片片碎裂,恰如此时身上那件变成漫天蝴蝶的制服,精芒暴现

三名强悍的小眼睛部队精锐,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惨然震飞,喷血坠落远处的雪地

曾哥的袖子也碎了,露出腕间一把小巧但威力绝对惊人的手枪,对准那名官员的眉心。

他根本没有去观察官员脸上的惊怖表情,冷静拉开车门护送利孝通上车,然后自己坐上驾驶位。

吱吱轮胎剧烈的磨擦声,那辆委车像道烟尘般在风雪中消失,在人们的眼前消失。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百三十五章 小黑帽中

雪一片一片一片。

那名联合调查部门官员,震惊看着那辆车原本所在的位置,很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眼眸里充满了被枪指头的恐惧,还有一些羞愧。

当所有这些情绪变成愤怒,他的牙齿嘎嘎吱吱咬了起来,恨恨咒骂道:“这里是首都,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取出怀中电话准备向上级报告,启动联邦政府恐怖的系统力量开始追缉利孝通和那名可怕中年男人时,电话却抢先响了起来。

电话中他的直属上司语调依旧平静而冷淡,却挟着丝怎样也无法掩饰的喜悦:“暂时不要追缉利孝通,因为,铁算利家马上就要完了。”

利家专车此时正在出城高速公路上狂飙突进,疯狂旋转的车轮碾碎初凝的冰雪,卷起一道道白色飓风。

后排座位上,利孝通痛苦地捂着额头,想着刚才电话中那个消息,眉梢忍不住快速地颤动着。

戴了一辈子黑色小圆帽的老人,就要离开这个世界,此时此刻,他所思考的根本不是要不要和利修竹争夺继承权,而是恐惧惘然于,失去那位老人的智慧指引,利家怎样才能在这场战争中存续下去。

首都出城高速公路后方,一列政府车队正在缓慢行驶,前后方防弹车中,特勤局特工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总统专车前后方的数辆墨绿色军车内,全副武装的数十名铁七师精锐侦察兵时刻准备迎接袭击。

联邦政府正式向七大家宣战,虽然这场战争三年前就已经开始,但今天议会山里的控诉还有那项恐怖罪名,才真正让战场从幕后走上前台,撕掉了一切伪装。

在这种紧张局势下,谁都不知道那些实力雄厚的大家族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要知道在联邦的历史上,并不是没有总统被七大家暗杀的故事。

总统专车内的气氛并不如何紧张,被隔绝成私密空间的车厢内,面色黝黑的帕布尔总统静静看着窗外被防火膜滤成棕色的雪花,忽然开口说道:“战争已经开始的第一天,我们便要去探望敌营最重要的领袖,如果后世的历史书写到这一段,不知道会怎么形容。”

杜少卿沉默坐在对面,一身中将制服笔挺有如是雕塑家在钢板上雕出的那般,他的面部表情同样如此,沉默肃厉线条清晰。

听到帕布尔总统的问话,杜少卿没有接话,眉头却是缓缓皱了起来,沉声说道:“我不喜欢小眼睛,也不喜欢那个联合调查部门,更准确地说,我很讨厌那些人。”

帕布尔总统静静看着自己最忠实的下属,最倚重的将军,沉默片刻后回答道:“我清楚这一点,所以墨花星球上那次枪决已经没有人再提起,按照你的建议,官邸安控工作也交给特勤局以及铁七师。”

杜少卿面无表情回答道:“但他们依然存在。总统先生,我以前说过,李在道不是一名合格军人,他虽然出自费城李家,但他不是军神大人也不是李疯子,他顶多只能成为一名阴险的政客。”

“李在道主席是我最重要的政治伙伴,在这条道路上,他给予了太多支持,我永远不会怀疑他对事业的忠诚度,虽然我清楚你很反感那些手段,但你不要反感他。”

帕布尔总统看着杜少卿,正色说道:“任何改革过程总是需要有些人去承担黑暗工作,我不能,你不愿,他甘愿向自己身上泼洒污水,令人尊敬。”

杜少卿寒声回答道:“我是一名军人,我不懂任何政务,但此次回首都星圈,看到了很多问题。”

他抬头直视总统先生的眼睛,没有任何保留说道:“现在的联邦政府,充斥着黑幕交易还有一群无能的废物,我觉得您应该有所警惕,有所改变。”

帕布尔总统认识杜少卿已经很多年,如果说李在道是他最重要的政治伙伴,那么杜少卿就是他最后的王牌,他知道这位军人的铁血性格,知道他对自己的无上忠诚,所以并未动怒,眼眸里反而露出赞赏之色。

“无人可用,这是联邦政府当前所遇到的最大难题。”

帕布尔总统看着杜少卿,缓声说道:“联邦公务人员总数在三十七宪历四十年就已经超过了一千二百万人,在过往僵化的政治体系里,在七大家不停的渗透腐蚀之下,还有多少人可以用”

“联邦就像一艘巨形的战舰,由无数小而重要的构件螺丝组成,如果这些螺丝构件已经被腐蚀,那么怎样才能打赢这两场艰险的战争”

“做为舰长,我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些听从指令的构件,还没有被完全腐坏的螺丝顶替,至少这样我们还能把联邦这艘战舰开动起来。”

杜少卿皱眉表示自己的反对:“哪怕那些官员本身极为贪腐可憎哪怕他们都是南科州州长那样的人是那些连军队后勤物资都敢贪污的家伙总统先生,请允许我直言,这样的官员对您的事业没有任何帮助。”

帕布尔总统静静望着他,问道:“少卿,以你的才华无论是在怎样的联邦政府领导下,都可以成为宇宙间最耀眼的将领,钟司令当年压制你十年之久,也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