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1/1)

慕襄躺在床上,即便是夏季,他身下依旧垫着厚厚的被褥,十分柔软。

这一夜极为难眠,或许是习惯了未央宫的那张塌,再回养心殿便觉得难以入睡。

又或是房里少了另一人的清浅呼吸,于是心里格外得空落。

翌日一早下完朝,慕襄便奔着未央宫去,步伐极快。

路上有成队的路过的宫女,对慕襄跪下行礼:见过陛下

慕襄随意颔首,头也不回地走过,却对身后侧的尚喜说:倘若哪一日你想与谁为伴了,可于孤说。

尚喜微怔,意外于自己这位孤僻冷厉的主子会为自己考虑这种小事。

慕襄在未央宫前停下脚步,望着大敞的宫门止步不前。

他半晌才道:或是将来有一天,你腻了这宫中日子,孤可安排你离开。

尚喜彻底愣住了,略带惶恐地跪下:奴才愿意一辈子伺候在陛下身边,绝无二心。

尚喜误会了慕襄的意思,慕襄也懒得解释,他让尚喜在殿外等候,自己朝着正殿走去。

师禾正坐在书案前,手捧一本黄书垂眸看着,见慕襄前来也只是淡淡颔首:殿下。

慕襄一直对师禾的一切都抱有窥探之心,他本想看看师禾手上看的什么书,却被师禾突然盖住放回了书架上。

师禾问:殿下是来练字的?

慕襄别扭地嗯了声:怎么练?

师禾看了眼慕襄单薄的服饰,近日天凉,殿下不妨多穿些。

知道了。今日慕襄异常好说话。

师禾拿出一叠宣纸:殿下不带人,那便要自己研墨了。

慕襄:

师禾大概是第一个做得出来让帝王自己研墨的人。

但他还是拿出了砚台,勺了点水放上去,便拿起墨条准备开始起磨。

师禾拿一旁的书拍了下他的手:水多了。

慕襄:

光是研墨这一块就被师禾批了不知多少次,有时是力道不均,有时是姿势不够端正,又或是磨的力道过快过慢

在他研墨的同时,师禾着墨在宣纸上写下慕襄两个字,字体整洁而锋利,有一种出尘的尖锐感。

殿下今天的任务就是写好自己的名字。师禾给出了样板,和慕襄调换了位置。

慕襄本想说什么,但却在看到师禾为自己研墨时,下意识地住了口。

他心不在焉地落下一笔,目光时不时瞟向一旁的师禾,距离近得都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花香,似是栀子花香。

国师今日逛过后山了?

师禾嗯了声,再次用书拍了下慕襄的手:用心。

慕襄哪里用得了心,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一旁的师禾身上了,可又不敢太过分,怕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书案正对着窗台,外面是一株株还未开花的栀子树,花骨朵儿隐约有了隐隐约约的香气,顺着雨后清晨的凉风一起飘入慕襄的鼻尖。

师禾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垂眸继续研墨。

研墨也是门讲究的事,师禾的衣袖微微捋起,动作如同神色一般从容不迫,不疾不徐。

慕襄写着写着就跑偏了,因着满心想的都是师禾,于是刚写完一个慕字,下个字便不由自主地写成了师。

直到对上师禾莫名的眼神他才反应过来,心里有些躁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痒:刚走神了。

师禾放下墨条,走到慕襄身侧:殿下心不静,是练不好字的。

在慕襄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右手突然被轻轻握住。

意识到握住自己的人正是师禾时,他整个人都像是僵化了一动不动。

师禾的声音就响在他耳边:昨日不是护着江城,只是如今襄国外患严重、兵力不济,江家手上握着襄国半数粮仓,还有两个工程未能结束,这时候不能出现状况。

师禾说的什么慕襄完全没听清,大脑像是一片混沌面色凝固,被覆盖着的手背隐隐发烫,温度一直从指尖烧到心尖。

殿下放松些。师禾再次拍拍慕襄的手背,不过这次用的是手。

慕襄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尽可能地放松自己,顺着师禾的力道一笔一划地写起自己的名字。

师禾淡道:不论殿下和太子之间有何沟壑,但如今殿下是皇帝,便应该以民为先。

慕襄顿了顿:我明白。

丞相宋晋让他允诺不动江家,大半原因也是为此。

师禾和宋晋都不是会专心拥护谁的人,他们做的任何事说的任何话,出发点都是为了襄国考虑,为了民众考虑。

慕襄明白这点,所以无论心中如何不适,都没法责怪师禾一个字。

慕襄能感觉得到师禾近在咫尺的体温,不太自然地动了下身体,装作不小心撞上师禾的样子,享受那两秒中的体温相触。

这一刻他不去想自己为什么想要离师禾近些,也不去想为什么这么贪恋他的温度,只是遵从着本心做着自己欢喜的事。

师禾握着慕襄的手带着他写完慕襄两个字:殿下这字有待加强,若想折子批得漂亮些,还要多练。

他们之间的距离倏地拉远,慕襄笔尖微顿,心里空落落一片。

他只在这待了一个上午便要回去了,御书房还有很多折子要批,走之前他犹豫问道:国师写的这两个字

殿下可以带走。

师禾从室内拿起一盆刚插好的栀子枝,递给慕襄:殿下喜欢可以带回去,浇水就可养活,也能多静心。

慕襄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看着手上这盆还未绽放的栀子花,突兀道,民间男子若给女子送上一支栀子,意味着想要一生守着她。

师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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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慕襄说完就后悔了,端着盆栽和字画转身就想走。

师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里是皇城,殿下是皇帝,这里的一切都是殿下的,何来送之一说?

慕襄脚步顿了顿,随后加快了脚步,背影匆忙,颇有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候在殿外的尚喜见着他着实一愣:陛下,您这

慕襄飞快地把盆栽扔给尚喜:回宫!

尚喜不明所以地跟在慕襄身后,估摸着这是国师大人又惹陛下生气了?不然怎么这么一副姿态?

他望着慕襄通红的耳垂关切地问:陛下,是不是未央宫热了些?

没有,不热。慕襄转身又接过尚喜手上的盆栽,孤自己来端。

喏。

说起来,栀香节没两日了。

这是襄国一年一度的佳节,因雅帝和发妻在这一日以栀子花定情,雅帝便将其设立为传统佳节,虽只有百年不到的历史,但栀香节在民众百姓眼中很受欢迎。

就算是平日里鲜少出门的少女闺秀,也会出来赏月赏灯赏花。

念及此,慕襄对身侧的尚喜说:你派人去和国师说一声,晚膳孤就不过去了。

尚喜:喏。

让御膳房多上一份芙蓉鸡片到未央宫。慕襄觉得师禾应当还算喜欢这道菜,否则不会在他以往给夹菜时都吃完了。

喏。尚喜默默应下。

再备一份烩乌鱼蛋。慕襄在脑海中思索着被师禾宠幸过的菜色,其它就按平常的来。

喏。

从太阳开始下滑开始,慕襄就一直在御书房里批折子,一直到了傍晚都未停歇。

太阳眼看着就落山了,尚喜终于没耐住,走到书案前接替了小太监研墨的工作:陛下,该用膳了。

先不吃。慕襄侧头垂眸看了眼砚台,你磨得也没国师好。

尚喜:那自然是,普天之下也只有您一人能让国师大人为其研墨了。

他心里门儿清,虽然今日没跟着进未央宫,但慕襄是去干嘛的?是去练字的。

可未央宫没有宫女太监,慕襄也没带人,那可不只有他们自己亲自研墨了。

谁料这话非但没让慕襄高兴,反倒叫他阴了脸色,尚喜这才反应过来,差点没呼自己一巴掌。

他赔笑道:陛下不必介意前太子和国师大人的师生关系,要奴才说,国师大人对陛下可比对前太子温和多了,前太子应当也没有国师大人亲自为其研墨的荣幸,毕竟哪有老师为学生研墨的?

油嘴滑舌。慕襄冷哼一声,照你这么说,国师这是把孤当什么了?

尚喜斟酌半晌,估摸着能让慕襄高兴点的话:是主君,亦是友人。

慕襄为自己凭空比慕钰高了一辈,心情微妙地上扬了几分。

可随后又有些不明不白地不甘心,只是友人吗?

慕襄顿了良久,问道:未央宫的晚膳可送去了?

尚喜:御膳房已经在备了。

慕襄打开一个折子,批注后放到一旁又道:密室那小鬼怎么样了?

神怕是出了点问题。尚喜犹豫道,惧光。

慕襄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这就不行了?

尚喜捉摸不透慕襄的心思:怕是坚持不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