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追男隔座山第13部分阅读(1/1)

他完成自己坚持要做的事。

这不是普通的关系之下能够做出的选择,至少,她是没将他当成陌生人对待的。

正因为对白哉有所期待,故而在对方刺伤她以求保护她时,她才不生气。

甚至,还有点开心。

挫败地叹了口气,诗织扶住额头。

要是被十六夜知道自己的想法,一定又要骂她“没出息”了。

只是,之前没想着要复合时,自然万事不用考虑,如今既然认清了事实,决定接受,总要试探一番。

若还是比不过绯真,那么这一次,她也不会有所表示了。

没有一个女人生来贤惠大度,也没有女人能够容忍另外一个女人始终占据比自己更加崇高的地位,以前那些愚蠢的想法不用再提,单看现在,诗织想,她总该做点什么。

等待,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现下,最要紧的还是总队长给的任务吧今天的时间都已经浪费了。

比起前半夜辗转反侧后半夜才勉强入睡,第二天早上却还是收拾得精神饱满的诗织而言,十六夜可是美美地睡了一夜,可直到被小雨喊起来吃早饭时还打着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师姐你很累吗”虽然不解为什么对方睡了这么久还没醒,但是诗织一贯以十六夜为重,这种情况下也是首先关心对方的身体,“你还是再休息会儿吧,检查结界这种事,我来就可以了。”

“哦,那你早去早回啊。”得到如此建议,十六夜推辞都没推辞,欣然接受,而后立刻起身,打着哈欠回房补眠,留下诗织一个人无奈地笑了。

所以她才没有带其他队员一起来。

师姐这样懒散随性的样子,除了自己,恐怕被其他队员看到,会惹来口舌的吧

不过,无论何时她都会包容师姐的。

检查固化结界的任务并不繁重,费不了多少时间,重点是要在现世驻守一段时间,以观察之前几次大规模战斗是否影响了现世有灵力的人类,用了多半天将空座市四周的结界都稳固了一遍之后,诗织又路过了昨日用餐的那家和式餐厅。

明知这个名叫片桐绯真的女人与死去的绯真夫人没有半分关系,但诗织仍旧没能控制住自己迈进餐厅的脚步。

因只有自己一人,诗织便要了一个靠窗的单座,略点了几样小食,坐着慢慢品茶,眼角瞟见不远处立着等待招呼客人的正是片桐绯真,她抬头看着她,冲她招了招手。

“这位客人,请问您需要什么”很快,黑色短发的女子便来到诗织身边,语气恭敬,音色柔和,在流淌着音乐的氛围中,听来十分舒服。

“昨日我有些失态,希望没有吓到你。”诗织笑笑,态度落落大方,一双银紫色的美眸落在微弓着身体以示尊重的女侍应身上,“只是觉得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不,没什么,小姐不用在意。”依旧是温柔的声音,低婉柔顺,诗织分神地想,即便是真正的绯真,恐怕也就是这个样子,不争不妒,温柔体贴,怕是哪个男人都觉得是共度一生的良人吧

“冒昧问一句,你结婚了吗”

片桐绯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位漂亮的小姐与自己不过一面之缘,即便方才她说自己与她的故人长相相似,但问一个才第二次见面的人是否结婚了这种问题,都显得是有些太过亲近了。

更难得的是,自己竟没觉得她有什么失礼之处。

“还没有。”她回答,略有些疑惑地望着诗织,“您的意思是”

“抱歉。”对方却没有再给出任何回应,只是微微笑了笑,不愿再交谈下去的模样,“是我唐突了,请不要放在心上。”

将批改审阅过的文件分类放好,白哉放下笔,微闭了闭酸涩的眼。

与响河一战,饶是白哉实力不俗,也受了不少伤,加上之后为了抑制村正吸引来的大虚又耗费了过多精力,事件结束之后,虽卯之花队长医术高超,治疗之下也依然建议他要休养几日,故而重返番队之后,案头文件堆积了不少,他又不是个爱拖沓的性子,每日都颇有些案牍劳形。

距诗织去现世执行任务已十日有余,这段日子,善后、养伤、又因着总队长的命令前往现世,他竟是一面都不曾与诗织见过,思及当日他为保她避嫌而刻意刺穿她的肩,那一刀货真价实,虽不是要害不致要人性命,总还是痛的,也不知她身体好了没有。

这种挂心的感觉,竟叫白哉觉得愈加想念起诗织来。

从前与绯真在一起时,他没有体会过这种感情。

绯真身体一向不好,他更多的是担忧她的健康,这种情绪到了后期占了他绝大部分的心神,为此他们甚至没有几次两人一同散步游玩的经历偶尔的一两回,也都是因为绯真犯了咳嗽而不了了之。

那五年,仔细想来,他们都是小心翼翼的。

生恐天明时所爱之人再不会睁开眼睛,生恐这一刻的呼吸便成为生命的最后一秒。

这种担忧和隐隐的对死亡的恐惧伴随着相爱的甜蜜与幸福,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占满了他对爱情的全部理解。

他并不知道,想念活着的人这种情绪的珍贵所在。

也是直到这时白哉才蓦地发现,他想起绯真的时候,竟是越来越少了,绯真也不再是他理解中,关于幸福与爱意的唯一代名词。

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是诗织的每一个表情,她是鲜活的,有着蓬勃的生命与呼吸,就连对着他时刻意做出的冷淡的模样也没有令白哉觉得忤逆,只是感到珍贵。

她教会了他对于爱情不同的含义。

不只是安静地等待,还有那些鲜明的情绪。

以及对他来说不算熟悉的感情。

想念、矛盾、争执、吃醋、埋怨、悔愧。

还有急欲拥有的冲动与压倒理智的占有。

蹁跹的地狱蝶飞进白哉的办公室,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传递的信息让他有些疲劳的脸庞也不禁露了一丝笑意。

若无事,望来现世,静候。

是来自诗织的口讯。

作者有话要说:代更鱼娘累不爱

、 epide 43

四大贵族有专属的穿界门通往现世,既是挂在心尖上的姑娘传的消息,白哉自然也不会耽误,虽然觉得这类举动与诗织一贯的性格不符,他也不打算深究。

能见到她,就好。

不是因任务而前往现世的朽木白哉,让浦原商店一众都惊讶不已,尤其是在得知他是来找诗织的之后,夜一的反应尤甚。

她不会忘记一年多前,白哉与诗织在现世碰面的场景。那时诗织被虚圈破面重伤几乎去了半条命,而白哉前来却并不是为了探望关心她的伤势,连个顺带的眼神都欠奉,不多时,她便听说他们离婚了。

如今,虽然听说这个闷马蚤的小子开始悔不当初,对着诗织大献殷勤,但是以夜一对白哉性格的了解,所谓的“大献殷勤”的程度,怎么说都要打个折扣。

故而她并不十分能够接受白哉为了诗织专程赶来现世的事实。

十六夜比夜一知道得多些,尽管不知道是诗织主动叫白哉来的,但也猜到此行,片桐绯真将是重点。

她大大咧咧挥了挥手,一副对朽木当家相看两厌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丫头从小被教育当贤妻良母,几乎已经成为了习惯,只是如今,也是时候为自己活一次了。如果这次她还是不能跨出这一步,她也只好对不起朽木白哉了。

毕竟,诗织才是她在意的人,她只希望诗织过得好。

嫁个深爱自己的人,总比嫁个自己爱的过的幸福些。

诗织并不知道,就在自己身旁,十六夜就暗暗下决心为她安排了怎样的未来,也没有理会夜一和浦原八卦好奇的心思,待白哉换了衣服之后,两人便一前一后离开了浦原商店。

此时正值傍晚,下班的高峰期,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人行道上的行人也是接肩并踵,因要见人,白哉和诗织都穿了义骸,身上的死霸装也换了下来,诗织穿的是一条样式简洁的白色连衣裙,白哉则穿着衬衫西装。

两人并肩走着,中间的距离不远不近,也没怎么说话,但饶是衣服并不扎眼,态度也不算亲密,他们的外形也过于出色,尤其是白哉冷酷的表情和周身萦绕的气势,令不少路过的女高中生都红了脸在一旁偷偷瞄着,窃窃私语地议论诗织与白哉的关系,这让诗织有些好笑。

她想起了自己在真央的学生时代。

那时候,同级的女生们也会像这些女孩子一般,凑在一起悄悄偷看学校里长相出众家世丰厚的男孩子,偶尔私语些内心的小小憧憬,在被议论的对象看过来时微微红了脸。

就算是家教森严、婚姻不能自主的千金小姐们,也是有过这类少女的情怀的。

那成了她人生中唯一浸染着粉红色的回忆。

尽管之后,这些闺阁小姐们也都与自己一样,被家族安排着政治婚姻,收起曾经旖旎的小心思,贤良淑德地扮演合格的当家主母。

她们中,也许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不明白,何为真正的爱。

世家高高的墙壁,阻住了外面的人憧憬羡慕的眼光,也锁住了里面的人自由与梦想的脚步。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也想出去。

只是最终成功了的,也不过那么人罢了。

那位绯真夫人,便是其中之一。

那场不被祝福的婚礼,诗织并没能去观礼,迎娶绯真的过程是极为艰难的,故而那场婚礼其实简单含酸到令人不忍回想。多少次,诗织想,也许那礼堂之上,不过寥寥数位来宾,但是那对新人,却是连那样几人的祝福也是没有收到的。

也许在宴会上,还会有不满于没能阻止婚事的长老若有若无的恶意,也许以绯真孱弱又毫无灵力的身体,还必须承受对她而言负担巨大的考验,他们毫无疑问爱着彼此,那爱情是坚定、勇敢、无所畏惧的,却也是残酷、痛苦、血淋淋的。

所以最终,那场名为“相爱”的坚持所维系的时间,也不过短短五年。

诗织突然有些迟疑。

绯真已经死了,朽木白哉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为数不多的一次任性也早已成为过去式,以他的理智聪慧,必是早就不再奢望与深爱的亡妻有关的一切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贵族”这二字的含义,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肩负的重量,比任何人都明白这种痛楚是伴随着什么而来,也是无法避免的。因为太过清楚明白,所以在遭受的时候只能选择默默隐忍,然后,继续维护这个世界。

在他的生命中,失去的、承受的已然太多了。

既然如此,她特特想要试探他,又有什么意义无论见到片桐绯真,白哉的反应如何,这也必然对他又是一种伤害。

尽管他早已能够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承受所有的考验与疼痛。

如此,就算得偿所愿,知道自己不是绯真的替代品、让白哉感情的天平朝自己倾斜,又有何用太认真,太明白,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慧极必伤。

怀揣着这样矛盾的心思,诗织的脚步终是慢了下来,心思也有些涣散,一个不小心,身体被迎面走来的行人撞得一个踉跄朝旁边倒去,正被伸手来扶她的白哉抱了个满怀。

“小心些。”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感,与握着她手臂的手掌炙热的温度天差地别,她靠在他胸口上,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带着些胸腔共鸣的回声,混杂着平稳的心跳,不安地咬了咬下唇,一时竟也没有抗拒这个意外的拥抱。

她甚至开始觉得想要试探白哉想法的自己有些不堪和卑鄙了。

他那样的男人,岂会为了愧疚而轻易示爱纵使他心里依旧有绯真,说爱她这样的话也必不会是假的。

若真的以此来试探他,倒更像是侮辱。

见她半天没出声,又立着不动,原本不觉得有什么的白哉也变得紧张起来。

“是哪里受伤了吗”他微蹙了眉低头去看诗织,心里暗暗不满于浦原制造的义骸的坚实程度只碰一下便受伤了,这耐受程度也太差劲

随着他低头的动作,男性的呼吸倏地拉近了距离,温热的鼻息与说话时的气息落在柔软的脖颈处,直让诗织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不,没什么。”实在不习惯与异性离得这么近,说话时候,诗织的声音明显有点颤抖,白哉居高临下,一眼就看见她发丝遮掩下莹润的耳垂变得粉红。

许是平日里诗织给人的印象都是知书达理、端庄大方的,很少看见她这种羞怯的样子,饶是白哉定力了得,也不由被弄得恍惚了一下,冷清的眸子不由泛上了些微温情。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对外形出色的男女在拥抱,虽然与那些亲密无间的情人们那般难分难舍的拥抱很不相同,但无奈外貌分数过高,还是引来了不少路人的侧目,诗织注意到这一点,白净的面庞顿时绯红一片,一方面是害羞于自己竟没能第一时间退出白哉的怀抱,另一方面也恼怒自己如此轻易就被对方影响。

从小被灌输着知礼端庄的理念教育长大,对于当街被人围观的情况,还是很难接受。

慌慌张张推开白哉的手臂,诗织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虽然来了现世两次,发现拥抱这等行为在现世可谓平常至极,但对于她而言还是有些太过亲近了,再加上目前和白哉的关系也算不上郎情妾意,顶多有些暧昧不明,她便更是觉得难以自处。

所以,她并没看见身旁男人愣怔过后,微微上扬的嘴角。

被这么一打断,方才心里升起的七上八下的念头早就零零散散不复踪迹,白哉心知诗织此刻心情复杂,也没有出声招逗她,两人心不在焉又朝前走了一段路,他才在一幢建筑物前停了下来。

“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如何”他出声询问诗织,同时望了望身边这家店面颇为讲究的餐厅。

生长在瀞灵庭的贵族世家,白哉与诗织一样,都更加偏向和式菜肴。

诗织的脸色刷得变了。

还没等她想好要不要进去,白哉见她没回答,便以为她是默认,恰好门内的服务生极有眼色地为两人拉开了门,躬身欢迎,诗织进退两难,此时再拒绝倒显得更为刻意,只得硬着头皮和白哉一起走了进来,双目极快地在店内扫了一圈。

没有看到某个身影,方才松下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来之前,明明是觉得理直气壮的,可是渐渐的,又觉得如此行事极为不妥,到了现在竟觉得这是件十恶不赦的事情了

她为自己的优柔感到气闷,也深恨自己如此反复。

抬眼看见对面白哉墨玉般的眼里透着几丝关切和担忧,诗织深吸口气,按下之前狂跳的心。

无论如何,既然已经来了,便也没有放弃的可能,好歹要个结果,也不枉自己辗转反侧这么多天,之前不是都已经决定好的吗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至于路上想到的是否会伤害白哉

诗织垂眸,银紫色的眼睛暗了暗。

估计以他的性格,八成会生气吧

作者有话要说:代更君鱼娘替诗织觉得累了都

、epide 44

诗织自然是清楚白哉偏爱的口味的,但过去两人相处的时光中,她并不认为白哉是记得她的喜好的,故而当她听见白哉报出的菜名都是自己往日常吃的种类时,不由有些发怔。

尤其是在最后,他还特意点了一道红豆羊羹。

白哉一向不喜甜食,从不吃甜,所以这个是给她的,

可她并不记得自己在朽木宅时有表露喜甜的爱好。

瞄了对面的黑发男子一眼,见对方并不打算解释,诗织便也没有问,再看他已然将菜单推向一旁一副已经点完的模样,诗织不禁低下头抿了抿唇。

谁说朽木白哉没心眼儿的,一道他自己喜欢吃的都没点,意图也太明显了吧可是就算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她也还得接着,真是太可恶了

这么想着,又禁不住轻轻瞪了对面优雅品茶的男人一眼,极不情愿地为他点了菜,赌气地扭过脸不去看他,小孩子气的举动令男人脸上原本浅淡的笑意愈发加深了些。

菜品上来的很快,两人都是贵族出身,从来“食不言寝不语”,待得双方都放了筷子捧起茶杯时,诗织才抬眼看了白哉一眼,开口问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你若想说,自然会说。”黑发男子并不追问,他本就不是个爱多问的性子,况且事涉诗织,他也不想逼得太紧。

待他将她放在心上时,才明白,即使如此在意,对她的了解也不想通过自己调查得来,他希望她能自己对他说。所以,即便十六夜出现得蹊跷,白哉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但见着她是真心为了诗织好,诗织也将之视为亲人,他便收了调查的心思。

他希望等到她亲口告诉他一切。

想是没料到以白哉一贯强势的个性,居然会有这种想法,诗织脸上的表情一时也有些出乎意料,她盯着他看了一阵,移开了视线。

我见到绯真了。

这句话她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不管白哉将会是什么反应,都似乎不是诗织愿意看到的。

尽管看出了诗织欲言又止,但明显,她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将它说出来,而白哉并不缺少这点耐心,故而也没有开口相催,只安静地等着。

有服务生走近了为他们续茶水,诗织眼角瞟到渐行渐近的身影,端起了茶杯,借着这个动作掩饰僵硬的唇角。

“请您慢用。”

温婉平和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诗织非常清晰地看见因座位背对服务生、还未看到女子正脸的白哉登时脸色大变,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霎间瞪大,就连握着茶杯骨节分明的手也立时紧了一紧。

饶是白哉见惯了大风大浪,一贯心智坚强,喜怒不形于色,那无波无澜的表情也在瞬间被撕裂,诗织看着他僵直了脊背甚至不敢回头的模样,默默垂了眼眸,又呷一口渐冷的茶。

白茶微甜的味道已浸润着冷意而带了些苦涩的口感。

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了,诗织也明白,初见之下这等的惊讶与难以置信,其实并不能代表什么,不过是人之常情,正常的反应罢了,但亲眼目睹,内心还是难掩酸涩,好在事前已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她也并未失态,眼底瞬间的波澜也被她巧妙掩了过去。

狠狠平复下内心巨大的讶异,白哉的眉不自觉地蹙了起来,许是仍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微错了身抬头去看声音恭谨的女子,入目的便是铭记了六十多年的熟悉容颜。

连唇角温柔的笑意都与记忆中一般无二。

一双墨玉色的眼眸深沉幽暗,他用力握紧手掌,指骨分明的手指骨节青白,他盯着对面微错开视线的诗织,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明白她的意思。

也知道时至今日,他势必得为诗织安安心,虽然以他的思维,并不很理解诗织为何总不愿相信他如今的感情,但他也明白,模模糊糊暧昧不明的态度委实不是明智的。

心里,不是没有被试探的不快,也想要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何来历,与绯真是否有关,但这些情绪都在短发女子迷惘朦胧的声音中顷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巨大的震惊。

她望着他的目光悠远绵长,恭谨温柔的声音一如六十多年前,伴随着满数白梅盛放飘零的语调,怀念而悲伤。

她叫他,白哉大人。

诗织再没料到,这个在现世巧遇、酷似绯真的女人,居然能对着白哉喊出他的名字来原本经过此前那番试探,她以为她们只是长相相似且名字相同罢了,根本未曾料到这样的场景,故而那称呼一出口,震惊了的不只是白哉一个。

因着事态超出了她的想象与了解,她端着茶杯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刚沏上的滚烫的热茶便洒在单薄的衣裙上,将jj在外的白皙皮肤烫红了一大片,而她自己却一无所觉,握着茶杯的手用力到几乎要将整个杯子捏碎。

满心满脑只有一句话。

她一直无法逾越的绯真,就在这里。

她亲手将这个自己一生都无法摆脱超越的存在,送到了朽木白哉面前。

滚烫的热茶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杯壁源源不断传到诗织紧握着杯子的手心,灼烫的温度与她此刻冰凉的内心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呆坐在座位上,四肢冰冷,耳中产生了巨大的轰鸣声,身体一阵阵发冷。

她觉得有些好笑。

分明自己思虑过多,拼命想要试探白哉,才做下这样的事,将毫不知情的他带来这里,意图得到明确的答复,却没成想弄巧成拙,以致如此尴尬的境地。

若她最初便没有想过活得如此明白,不苛求太多,以六番队来现世执行任务的次数而言,白哉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片桐绯真的存在,她也当作没见过这样一个人,顺其自然依照之前的发展走下去,又哪里会生事

糊里糊涂的拥有。

与清清楚楚的失去。

师姐曾说人生难得糊涂,凡事不要太过认真,否则慧极必伤,然则以她的傲骨,又如何肯一生稀里糊涂爱情从来都是独一无二,不能容得下一丝一毫隔阂与沙子,再是贤惠大度也不可能完全不争不抢。

可以相让的,便不是真爱。

她不愿意自欺欺人,便只能从拥有与失去中择其一,干净利落,却也伤人伤己。

说实话,这是片桐绯真第一次见朽木白哉,按理,她并不该知道他的名字,但是声音已经先于思维动作,在她自己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不自觉叫出了一个称呼,而更加令人吃惊的是,似乎这个称呼还是正确的,因为她看见座位上的黑发青年在听见这个称呼后一脸震惊的模样。

那副表情,与男人对面那位黑色长发的女子初次见自己时一样,仿佛见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人似的。

绯真翻遍了记忆,也没有找到与这两位外形出色的男女有关的片段,想来那位小姐所说的“故人”,这个表情冷漠的男人也是认识的,恐怕交情还不浅。

实话说,不假思索叫出自己不熟悉的人的名字,绯真内心的吃惊不小于白哉与诗织,她模模糊糊想,也许在自己不知道的岁月中,她与他们是有深刻联系的,只是她并不知道这种联系究竟是什么,也完全想不到自己有限的二十几年生命中,会有哪一段时间是自己根本没有印象的。

若说是上辈子的缘分什么的,这种说法可太不可靠了。

这种飘忽不定的感觉让绯真觉得有些不安,疑惑的情绪在心头萦萦绕绕,令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还在工作中。

她看着白哉,深紫色的眸子充满了迷茫。

用了巨大的力气才将心思从乍见绯真的震惊中拉回来,白哉顾不得追究那个称呼的问题,视线一转便转到诗织脸上。

短短几分钟之内他接受的冲击太大,饶是淡然坚韧如他,也一时间有些难以承受。

心思缜密聪慧如斯,他早已明白诗织此举的深意。

虽有不被信任和被试探的不悦与疼痛,但更多的是对诗织的担忧。

既能想到用这样的方法来试探自己,必是经过了一番内心激烈的天人交战,白哉深知自己此前种种已是寒了诗织的心,故而颇有些担心她胡思乱想。

心绪起伏虽是惊涛骇浪,但事实上也不过片刻之间,白哉一双眸子落在诗织脸上,却是被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记忆中,便是在冬季大战身受重伤几乎丧命之际,她的脸色也没有这样难看过,了无生气。

紧握茶杯的手指骨青白,手臂内侧有一小片已是被泼出的热茶烫得发红,半张脸隐在茶杯后看不清表情,然而露出的银紫色眼眸却泛着衰败的暮气,竟是将她往日清澈美好的风情全部盖了过去,只剩下刺目的惶然。

这般面目,不由令白哉想起了那年他们因长老的算计同房之后的第二日,他被愤怒冲昏了头,与她起了争执,诗织那副倔强隐忍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天天加班,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上周更新少了几百字于是被迫进了小黑屋,好悲惨

、epide 45

白哉此时真是不好说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了,原本对于诗织此番试探他也是有些着恼的,但想到是自己对不住诗织在先,便也没了气性,倒是担忧她的情绪多些,现下一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突得一阵一阵揪起来。

已然有了心理准备还能这样难受,可见以前自己那些冷言冷语叫她多么难以自处。

然而那时,她却从来都是微笑着的,用一张娴雅端方的脸庞承受下所有的冷遇与伤害。

“快松手,”一眼瞅见诗织白皙的手臂内侧已然被烫红一片,紫红色的烫伤看在眼中分外刺目,白哉霍地站起身来,一手夺下诗织手中依然握的紧紧的茶杯,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英挺的眉不自觉蹙得更紧了些,声音虽依旧冷清,却很容易听出多了几丝紧张与心痛,“烫成这样子了都不知道疼么”

被这样一拽,诗织才从失神中清醒过来,手腕被白哉攥在手里,同时极为巧妙地避开了她烫伤的地方,因着她站起身来,身上被茶水浇透的位置没了桌子的遮蔽,腿膝处那片更大的烫伤立刻便显现出来,看得白哉的脸色更是沉下一层。

也是因着这样,诗织方才觉得自己长时间用力握着茶杯的手掌被滚烫的水温熏得红肿一片,有些痛起来。

她还有些未能及时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依旧停留在迷茫上,一双银紫色的眼睛蒙着一层雾气,失了血色的脸颊被桌灯的昏黄染上淡淡的暖色。

白哉的手指有些凉,握着她的手腕,与她被烫伤的地方的温度天差地别,她一抬眼,就看见黑发青年冷清的眼眸中掩饰不了的关切和心痛,觉得头脑有些发懵。

以往她几时见过他对自己这般的关注甚至绯真明明就在旁边,他都能将她忽略了只瞧着自己,这种情形,诗织从未想象过,也不明白如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却是因为诗织打小被教育端庄娴雅、自尊自爱,筱原家乃是世家贵族,也最是看不上那些个伏低做小、妖妖娆娆的模样,因此诗织无论是尚在闺阁,还是已经嫁人,都一贯大方坚强,从不轻易落泪示弱,也打心眼儿里不喜欢女子扶风弱柳、病弱西施的样子,更加上嫁与白哉之后,两人关系一向不亲密,在冷清高傲的夫君面前,诗织自然越发不愿示弱装可怜,故无论发生什么事,能端着大方娴雅的样子,她决不纵容自己的软弱,所以这许多年来,白哉印象中,诗织总是自持端方的。

但是做个端庄之人不是那么容易,无论心里怎样想,脸上都要始终平静雅致,这份隐忍百年如一日,坚持下来岂是易事更何况诗织自己是个女子,对于男人的心思多少都有些不够了解。

没人喜欢成日哭哭啼啼撒娇卖痴的女人,但也不会有男人对着坚韧娴雅端正谨慎的姑娘产生怜惜之情。

女子便是要自尊自爱,也该适当地示点弱,撒撒娇,方能令男人心中有疼宠之意。

过去她总是什么事都处置得妥帖,从不给人添麻烦,于掌家上也颇有心得,做得再好没有,虽然值得尊敬,但也仅限于敬重了,如今她露出难得的脆弱的模样,白哉从未见过她这样的情态,如今又爱着她,自然生出满心的担忧关切。

这倒也不是说白哉就是个浅薄之人,惯会以色取人,只是男女相处总要有些情趣,再沉稳的性格也不会喜欢一成不变的模式,更何况白哉生长于朽木家这样的贵族中,端庄娴雅的女子他见过不少,矫揉造作的类型亦不生疏,唯独这份隐忍与偶尔的示弱才最能触动他。

不过现下诗织脑子还是一片混乱,也没心思想到这么些弯弯绕绕,被白哉皱着眉一扯,烫伤了的皮肤火辣辣得发疼,又看见绯真站在旁边眼神不错地盯着这边看,虽然明明这一切都是自己放任发展到这一步,但绯真的存在还是刺目得很。

伤口红肿疼痛,心里也酸酸涩涩不好受,积累了若许年的委屈一下子怎么都收敛不住,眼泪冲到眼眶边上,她低着头不敢叫人看见自己要哭出来的表情。

一方面是觉得这样毫无原因就哭起来很丢脸,另一方面也是有些心虚,害怕自己心里那些小算盘让白哉知道了徒生隔阂。

白哉不知道诗织心里的想法,看着她一直低着头不出声,乌黑的长发从肩上滑落下来遮住了她半边脸庞,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心里就更着急起来,虽然这具身体只是义骸,损坏了也不要紧,于真正的魂体无碍,但疼痛的感觉是真实的,他很怕诗织伤着了也不说而白白忍痛。

被眼前一系列变故惊到的绯真此时略略缓过些神来,看见诗织白皙的皮肤变色极为严重,也不禁着急起来。尽管她不知道面前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历,但是客人在自己跟前烫伤,她还是要负责任的。

“我去找烫伤药,请两位等一下。”她慌慌张张道,转身欲走,白哉却等不下去了,他冷清的脸庞毫无温度,紧锁的眉头叫绯真莫名有点害怕。

“不用了,我们去医院。”说着已从钱夹里掏出几张纸币放在桌上,也不看账单,一把横抱起显得懵懵懂懂的诗织朝门外走去,临走时瞟向绯真那充满怀疑的视线,里面锐利的锋芒让她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就好像,那深沉的墨玉般的眼眸里,隐藏着最锋利的刀刃,能将人的灵魂精准无误地抓出来,如影随形的无匹杀气庞大而清晰。

绯真觉得喘不上来气。

给伤处上了药包扎好,听着那个有些年纪了的医生絮絮叨叨地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注意身体”之类的话,诗织的情绪已经慢慢稳定了下来,身旁的白哉对着那医生长篇大论的说辞也没有显出不耐烦的样子,反倒听得很认真,从诗织的角度望过去,正能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侧脸。

从他的表情中,她看不出他的情绪。

她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等着白哉,虽然这具身体只是义骸,不可能会有什么后遗症,但他还是照着处方去取药了,身为六番队的队长,他也是来过现世执行任务的,倒不用担心不知道医院就诊的程序。诗织垂着眼眸,视线落在包好的伤口处。

从始至终,白哉都没问过她一句关于绯真的事情。

他先顾着她的伤,这原本应该让诗织高兴才对,至少,这算是得到了想要的态度,然而想到绯真那句“白哉大人”,她的心情实在开心不起来。

这下,就算不是绯真本尊,白哉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了吧毕竟不管她有没有别的记忆,她总是记得他的。

一向只能出现在幻觉中的人,如今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任谁也不能保持镇定冷静,没在第一时间来问自己,已经是对她极大的尊重了吧诗织有些自嘲地想着。

还真是自作自受

颀长的身影在距离诗织十五公分的地方站定,在她眼前的地面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诗织抬起头来,看见白哉一手提着装药的袋子,静静地看着她。

“腿还痛不痛能走吗”他问她,视线扫过诗织膝上十公分处包扎着的伤口。

“没关系,已经不痛了。”白色的裙摆因被热茶泼过,晕开一块不大不小的茶渍,这让一贯在意自己穿着的诗织很难受,包裹伤口的纱布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烫伤药,浸润着红肿的烫伤,渗入丝丝清凉的感觉,她站起身来,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视线落在白哉身侧修长的手上。

方才来医院时,是他抱着她来的,那种亲近的距离,让诗织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坐立不安。

与设想中白哉应有的不悦完全不同的反应,令她心里忐忑非常,有心解释为何带他去见绯真,又觉得不管什么说法都有些虚假,可完全不加解释,怎么想都免不了觉得自己冤枉。

她是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自己心里也是不痛快,想着若是白哉问起,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