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第78部分阅读(1/1)

她全心地信任着他,甚至带着某种依恋。他看着她的眼睛,他想看清楚,她看到是真正的他,亦或是她又透过他看着别人。

四目的凝视中,云居雁一下子红了脸。她放开了他的袖子,急欲往后退。

“你刚才想说什么”情急之下,他伸手拉住了她。

感觉到一只大手握着自己的手背,云居雁心慌意乱,哪里还顾得上回答。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问题:挣脱还是由他握着屋里并没有旁人,他们不用装恩爱夫妻的,可是她只觉得脸颊越发地滚烫了,她几乎以为自己发烧了。

沈君昊见她没有抗拒,他得寸进尺,手指划过她的手背,握住了她的掌心。感觉到她瑟缩了一下,他下意识握紧。他知道她刚才看到的是他,不是别人,所以他不想放手。“你说的另外是什么”他面对着她,而她低着头。他突然想到在东跨院那晚,她酡红的脸颊,迷蒙的眼睛。他想抬起她的头看清楚她,可是又怕她会突然逃开。

云居雁知道必须有什么东西分散她的注意力,否则她就快着火了。“我”一开口她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索性闭上眼睛。一鼓作气说道:“那个在知府衙门门口自杀的人,在五年多前,外祖父的寿宴上我见过他,那时候他正拿着刀砍我。”

是他沈君昊心中一惊。那天他只看到了背影,再加上天又黑了,所以他没认出他。他的背上不由地渗出一层冷汗。那天他虽然叫了一声。可是那人若是上前几步一刀砍下他一阵心慌,只能更用力地抓着她的手,似乎只有怎样的真实感才能让他安心。

云居雁被手指相互挤压的微微疼痛唤醒。她继续说道:“那天我撞伤了头,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那时候沈将军和侯府的下人都说没有看到别人,连我都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撞在了石头上。直到我在知府衙门门口看到那人。我才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所以在知府衙门门口,你根本不是被吓晕过去的”沈君昊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云居雁点点头,又轻轻隆起眉头,“可惜五年前的事,我的记忆还是模模糊糊的,就像是做梦一样,还有很多细节联系不起来。”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她看到他们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就像是他们的人生,已经交织在了一起。不管将来如何,她都希望他能过得好,有家人,有朋友。

她可以在他面前决口不提6航,她亦不会再与6航有任何的交集,但沈子寒不行,因为6航不是沈君昊的朋友,而沈子寒是。如果可以,她想帮沈子寒渡过兴瑞八年的劫难。这不止是感激沈子寒。更因为她知道,沈君昊实际是很在乎他这个朋友的。

她大着胆子弯曲四指,让指尖紧贴着他的手背。她小心翼翼地说:“我猜想,可能是沈将军出声吓走了那人,救了我一命。我一直未向他道谢,如果你什么时候见到他,一定要帮我谢谢他。”她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没权力这么要求他,只能补充:“我的意思,大家都知道我们成亲了”她的声音消失在他突来的拥抱中。

沈君昊还来不及消化她没有故意不记得他,她只是不记得所有的事,其中包含他罢了。他刚想对她说。其实那天他也在场,他看到了那人的背影,看到她撞在了假山上。他甚至想告诉她,那天下午,他还帮她爬过树。

可惜,他还没有开口,就听到她说,她以为出声救她的是沈子寒。这个时候他若是说,其实是他第一个发现她,这话就像是邀功似的。他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扣着她的纤腰,让她尽量靠近自己。这一刻,他忽然开始相信,或许在寿安寺的荷花池边,她真的看到了一只很大的鸟,这才被吓得掉进了荷花池。

我和你到底有多少的误会将来的某一天,如果你忘记了他,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或许现在的你也是有一点点在乎我的

他无声地问着,用自己的侧脸摩挲着她的黑发。

从出生那天开始,他一直是一个人。从奶娘第一次说起她这个未婚妻开始,他就一直希望她能快些长大,他相信,只要她长大了,就能永远在他身边,无条件地信任他,陪伴他。可惜,此刻他虽然抱着她,但她终究还是会离开。片刻的温存不过是将来放她离开的“报酬”。

他忽然觉得悲哀。如果在她十三岁或者十四岁的时候他就吵着要娶她,她大概就不会遇上别人了。他后悔不该与人赌气,他后悔不该因为凤箫,不该因为那人是沈子寒而想放弃他们的婚约。沈君昊闭着眼睛紧紧拥抱着她。他已经顾不得她会不会逃开,他只知道自己满心懊恼。

云居雁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表达安慰的方式。她只是感觉到他越抱越紧,仿佛想把她揉进他的身体。她猛然想到了东跨院的那个吻。她骗他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但她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细节,她甚至记得心中的悸动。如果没有人打扰,她会回应他吗她不知道答案,只是觉得热气才刚刚消散的脸颊又开始发烫了。

她手足无措,她的心快跳到嗓子口了,可是她不想推开他,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原因才拥抱她,她喜欢这样的温暖和心跳。

可是你不是决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吗你不是决定宁愿孑然一身。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愿意再为子嗣而烦恼,看着丈夫妻妾成群吗

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云居雁心头冒出。她的身体瞬间僵硬了,慢慢的,她又把头靠在了他的肩头。前世今生,不管是哪一个他。都已经深深植根在她心中了。她告诉自己,她贪恋这片刻的温情,不过是因为她太累了,她不会让自己重演前世的悲剧。

静谧的空间,两人紧紧依偎着。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理智慢慢回笼。中午他们谁也没喝酒,他们没有交代丫鬟几时敲门。没有人会帮他们打破沉静。

沈君昊害怕云居雁问他为什么。同样的,云居雁也不敢面对他。他们同时心虚着,却又不约而同不敢碰触心中的那个结。

沈君昊慢慢放开了双手。他告诉自己,如果她抬头看他,他就告诉她,不管她能否忘记那个已死的人。他都想和她真的成为夫妻,至于为什么他的目光紧盯着褐色的地板,黝黑的眼睛深不见底就说她很漂亮吧,不管怎么样,她确实很美。

云居雁感觉到沈君昊的动作,低头退开了半步。她知道,最后那刻其实她已经伸手抱住了他。虽然只是轻轻的,但是她确实环住了他的腰。她甚至试图抱住他的背,让自己更靠近他。虽然最后她没有勇气这么做,但她确实生出了这个念头。

有那么一瞬间。云居雁几乎想跑进房间躲起来,可她知道,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终究还要面对他的。与其到时尴尬,还不如现在就掩饰过去,假装没事。

这般想着,云居雁又往后退了两步。彻底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感觉到他的气息依然萦绕在自己左右,云居雁急急走到桌前。刚刚四月,她找不到扇子,只能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慌乱又假装镇定地说:“对了。我刚才想问你,你对你外祖父家的事记得多少”

沈君昊有些失望。确切地说,他十分失望。她的逃避有太多种可能,他不愿再去猜测,也不想再逼迫她,只是正色答道:“外祖父那边本家已经没人了,只有一些旁支还在,基本没有往来。你怎么问这个”他知道,将来等祖父过世,薛氏若要为亲生儿子争世子之位,最大可能就是利用这点。这是他和沈君儒都无法改变的弱势。

云居雁对史家并不了解,她和沈君昊毕竟不是真夫妻,还是成亲没几天那种。她犹豫片刻,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说,她只是随口问问,又含糊其辞地带了一句,她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内在联系的。

沈君昊也觉得云沈两家的关系不止他和云居雁的婚事这么简单,确切地说是淮安郡王府和启昌侯府之间或许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但是他的祖父不愿说,而她的外祖父已经过世多年,许慎之又只是继子。他一边思量,一边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一口喝着。

云居雁站在窗边看着他。外面又是阴天,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如果她记得没错,这场雨会一直持续到夏天,然后连续几个月一滴雨水都没有,燥热难挡的烈日蔓延至秋天,蝗虫开始肆虐。她知道按规矩,沈君昊成亲后就可以接收她母亲的嫁妆。她不知道事情进展如何了,也不知道其中是否包含大片农田,但她还是想提醒他。

她想了想,似向他交代一般说道:“你记得如意吗原本在祖父身边伺候的。”

沈君昊连自家的丫鬟都记不清楚,哪里会记得云家的。他不解地看着云居雁。

云居雁接着说:“她如今是我的陪房之一,我让他们去田间查看水渠了。”

“哦。”沈君昊胡乱地应了一声,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敷衍,又说:“雨季不是快结束了吗”

云居雁知道,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她一心怕沈君昊再次蒙受损失,急道:“老天的事谁说得准,再说有了水渠,若是遇上旱季,也能用来引水。”

沈君昊看她说得急,小脸满是严肃,不由地笑道:“若是真遇上旱灾,就算有水渠也没用啊,河里都没有水,能去哪里引水”

“没有河水,可以打井,再不济打深井,甚至可以去黄河运。”她赌气般说着。当然,她知道灾情并没有如此严重。

沈君昊见她突然生气了,这才意识到她是认真的。再回味她的话,他不确定地问:“你是要我也去命人挖水渠吗”他咽下了后半句:你是在关心吗

云居雁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看着他。有时候她觉得重生也很无奈。有些事她明明知道,却无法预防,因为她说不出缘由。这个世界不是围着她转的,不是她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的。

沈君昊走到窗口看看天。从冬天开始下的雨,一直到他们成亲前几天才停了,这两天也总是阴呼呼的。若是再下十天半个月的雨,恐怕地势低洼的地方就会被水淹了。虽然外面有人说,因为冬天只下了两场大雪,恐怕灾年要来了,但大多数人是不信的,更没有引起朝廷的重视。

“你是听谁说这事的”沈君昊回头问云居雁。他与她想的不同,他第一反应就是转运西北的军需物质仓库就在城外的一片洼地。几年前,仓库移至那边的时候只是权宜之计,本来是要找高地另建仓库的。大概是因为几年来一直安然无事,再加上那边只是清点转运,大家渐渐也就忘了另建之事。

眼下如果春雨接着继续下,不止无法如期把这一批粮草运出去,恐怕还会产生粮食发霉变质的问题。他没去过西北,但是他听沈子寒说过,西北苦寒,物质短缺,如果军粮无法如期运抵,后果可能很严重。他又抬头看看天。

可转念再想想,今年的天气是有些反常,但司天监,司农监都没有任何预警,他如果因为云居雁的几句话而担忧,岂不是杞人忧天。他知道她会弹琴吹箫,可从没听人说她还会观察天像。

这般想着,他又放下了忧心,转头看云居雁,这才记起她一直没回答他的问题。

第296章连锁反应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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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居雁很泄气,也很无奈,可反过来想想,若是她没有经历过,同样不会相信接下去又是涝灾,又是旱灾,又是虫灾。看沈君昊若有所思,神情中似有隐隐的忧意,她不答反问:“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这场雨一直这样下,到六月才会停,会发生什么事”

“六月”他看着她问:“你是听谁说的”如果是这样,现有的这批粮草可能全都保不住了,除非马上趁着停雨的间隙,把它们搬去别处。可存放又是一个问题。再说若是过两天雨停了,说不定会被有心人士扣上“妖言惑众”的帽子。

云居雁眨眨眼睛看看他,问:“会有很严重的事发生吗其实我也只是偶尔听到老人们这么说,因为想着开凿水渠有益无害,便吩咐下去了。除此之外,听说因为冬天只下了两场雪,地里的虫子一定会很多,今年的收成肯定不比往年。”

在沈君昊看来,云居雁的话虽然合情合理,如果只是事关几亩地,怎么样都无所谓,他们都不是靠着地里的粮食下锅的,可若是涉及政事,别说是他,就是他的父亲沈伦都不能开这个口。可沈子寒是他的兄弟,万一边关因为粮饷发生什么事,可能会让整个威远侯府都受牵连。想着这些。沈君昊很是焦急,偏偏天气的事又不是他能够预测的。

沈君昊在外面虽然永远一副有钱公子哥的纨绔样,但在云居雁面前,他习惯了生气,渐渐的也就没有戴面具的习惯了。此刻云居雁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的焦急与犹豫,她顾不得尴尬难堪什么。上前直问:“沈君昊,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见他不答,使劲拽了拽他的手臂。

沈君昊看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回道:“我在担心西北那边。按往年的习惯。春雨停了,便会运粮去西北。可若是这雨至六月都不停,那边恐怕会断粮。”他停顿了一下又安抚道:“其实也不是这么严重,朝廷在其他地方都有粮仓,若是这边无法运送,自有其他地方补上。”

云居雁当然知道沈君昊所谓的西北是指沈子寒。她对这些一窍不通,只能问:“如果我们往最坏的地方想。今年的涝灾之后是旱灾,接着又闹蝗虫,秋天的时候,朝廷应该会减免赋税吧”

沈君昊被她说得莫名。云居雁也顾不得他的情绪,只是接着说:“如果第二年的春天又是连绵不断的雨水,夏天又是干旱,而秋天又闹虫灾,那样的话朝廷会这么做是继续减免赋税,还是如何”

沈君昊毕竟不是官场的人,对皇帝的了解也不深。更不知道国库有多少存粮,哪里知道皇帝会如何选择,不过有一点他很肯定,如果西北连续两年粮食不足,一旦有其他事发生,恐怕会闹兵变。

云居雁更加不知道天气对沈子寒会有什么影响,她只是凭着记忆继续追问:“如果这个时候吐蕃突然对西北用兵”

“这话可不能乱说”沈君昊说完便愣住了。就算威远侯再怎么精于用兵。就算沈子寒兄弟如何骁勇善战,遇上粮草短缺,一定必败无疑。更可怕的,皇帝可能会借题发挥,趁机拔除眼中钉。比如手握重兵的威远侯,比如皇帝必须尊称一声“皇叔父”的他的祖父。

沈君昊站起身,在屋里转了两个圈。自先皇登基之后,他的祖父一直深居简出,婉拒各种封赏,因为太多的人说,是他的祖父辅佐先皇登上帝位的。如今先皇已逝,可谁知道现在的皇帝是怎么想的。虽说只要太皇太后在位一天,他的祖父就是德高望重的简郡王,可太皇太后毕竟年纪大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她过不了今年夏天。

云居雁知道沈子寒父子战败,偏偏她不能直说此事。她更知道,自己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全都是毫无证据的假设,沈君昊的担心是因为他与沈子寒的情谊,若换了其他人听她说这番话,恐怕只是一笑了之,在心里埋怨她是吃饱了撑的。

沈君昊虽担心,却也知道不会有人听他的,更有可能明天的天气就放晴了。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云居雁一眼。他与她,还有沈子寒,这是一个解不开的结。他们拜过堂了,就算她心中没有别人,她也再没可能嫁给沈子寒了。而沈子寒命人从永州至京城的一路护送,说明他根本没有放下她

沈君昊心中乱糟糟的,可再想想沈子寒的身份,他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对着云居雁说:“我出去一下,如果回来得晚,你不用等我吃晚膳了。”

云居雁知道自己不该问,但她还是问了:“你是去司天监吗”

“我会先去一趟司天监,然后可能去一趟威远侯见子遥。”

云居雁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说道:“我知道天气的好坏很难预测。如果可以,不要只问一个人,因为是人都可能被收买,都可能说谎。抚琴的事告诉我,人心才是最难测的。”

沈君昊没料到云居雁会说出这话。他本来对司天监就没抱希望。如果司天监的人预测到涝灾,早就上报朝廷了。之前他们什么都没说,现在他去咨询,他们怎么可能说他们是错的。不过云居雁话语中的沧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知道再过几天才是她的十六岁生辰,十六岁的她真的懂得人心吗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云居雁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沈君昊笑了笑,“我只是在想你刚才说的话。听起来你好像不相信别人”

“我相信你。”云居雁很肯定地说,“我一直相信你是好人。”

昨晚她也对他说了这句话。他更是不解。“从没有人说我是好人。”他陈述事实。

“可是我知道你是的。”

沈君昊被她说得不自在了。他转身往外走,就听到有人在院子里说:“下雨了。”云居雁追着他的脚步走出去,就见天空果然飘起了小雨。好似为了验证云居雁之前说过的话,两人在廊下略略站了站,淅淅沥沥的小雨一下子变成了瓢泼大雨。

“看来是出不去了。”沈君昊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和沈子遥往来频繁,但他在这样的大雨天去威远侯府,不免惹人猜忌。

云居雁同样轻轻叹息了一声,暗中埋怨自己的愚笨。她重生过一次,却只知道沈子寒战死沙场,一点都不了解其中的内情。如果她能记得更多的讯息,现在可能已经派上用场了。更重要的,她想救沈子寒,可是对于如何救他却毫无概念。说难听一点,她的出嫁不过是从一只牢笼换到了另一只牢笼,唯一改变的是她身边多了一个令她忐忑的男人。

感觉到他伸手揽住了自己的肩膀,她不知道他只是单纯地与自己看雨,还是做给四周的丫鬟看,用以证明他们有多恩爱。

沈君昊转头见丫鬟们都离得远远的,他低声说:“既然出不去了,我们来说说之前没说完的正事。”

“什么正事”云居雁抬头看他。

“你去祖父那边,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我以为你在那里。”云居雁如实回答,转念想了想他之前的气急败坏,她笑问:“所以你后来赶去祖父那边是去救我的你以为祖父在训斥我”

“当然不是。”沈君昊急巴巴地否定,一本正经地补充:“再说祖父若是要惩罚你,我可没本是救你。”他一副你要好自为之的表情。

云居雁不知道沈沧和沈君昊平日是怎么相处的,试探着说:“可是我觉得祖父对你很好啊。”

沈君昊没接她的话,只是严肃地说:“我们原本不是说好,你去见二婶娘,我去见祖父,结果你却把家里走了一个遍,我想今天不止是祖父,就连父亲、母亲都在猜测你的目的,所以如果你被祖父骂了,根本就是活该”

“你猜错了,祖父对我很好,他让我和他一起用膳。”

沈君昊嗤之以鼻,见她紧挨着自己,虽不是笑靥如花,但神情轻松,硬生生咽下了讽刺的话。在沈家,人人都知道,平日里除了沈君儒,没人能和沈沧同桌吃饭。沈沧用吃饭的名义把她叫去,已经算很给她面子了。

云居雁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在演戏,还是单纯地闲聊。看他没有用难听的话刺激自己,便以为他们这是在做戏。她轻轻靠着他,不满地说:“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你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祖父。”

沈君昊对她语气中的撒娇意味吓了一大跳。他低头看她,就见她同样正看着他。她的笑脸纯净而明亮,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五年前的她,除了她的眼神不再盛气凌人。

在嫁给许弘文之前,云居雁本来就是单纯而活泼的。枉死后的经历,重生后阴谋环绕的生活几乎让她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面。眼下既然只是做戏,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话语、表情有什么问题,反而笑着嘲笑他:“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敢去问祖父。”

第297章不安的夜四更

廊下的云居雁让沈君昊恍惚。直至两人用完晚膳,他依旧没有回过神。她轻快的笑声,明亮的眼睛,微微翘起的嘴角,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几乎以为那是一个梦境。晚餐桌上,他的目光未曾离开过她。

待丫鬟们收拾了碗筷退出去,沈君昊注意到,她虽然依旧保持着微笑,但她的笑容少了甜美,多了端庄,她也不再歪着头看他,只是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册。虽然不情愿,但他不得不承认,廊下观雨真的只是梦境,一场真实的美梦,是她在营造他们很恩爱的假象。

短暂的沉默中,云居雁放下书册问道:“如果到了明天这雨还不停,你会去威远侯府吗”

“你好像很笃定这雨不会停。”沈君昊没有回答。他的心情并不好,确切地说是失落。

云居雁急忙解释:“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催你的意思。”

她语气中的客气与疏离让他的心情更加恶劣。他摇头回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果雨下得太大,就算有结论了,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更何况,我和他两个纨绔子弟也根本做不了什么,我不过是去提醒他罢了。”

“那”云居雁咬咬嘴唇。她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但是她摸不着头脑,她试探着问:“下午的时候,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装模作样和你说话”

沈君昊愣了一下。为了掩饰他的错愕。他起身走到博古架前,随手取了一本书册,心不在焉地翻了两页,满不在乎地说:“我只是觉得你做得太过火了。不过她们离得远,应该听不到我们说了什么。”

“我知道了。”云居雁转头继续百~万\小说。突然间,书上的字似在跳舞一般。怎么都入不了她的眼睛。她有些伤心地想:果然,他不喜欢现在的我,同样不喜欢过去的我。

在云居雁心中,下午的她就是前世的她,心无城府。肆意而活,对着喜欢的人爱笑,爱撒娇,不想任何事情,只为了快乐而活着。重生之后,前世的自己就像一个遥远的梦境,但不可否认。刚才她对着他笑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真的回到了那个无忧的自己,没有任何烦恼,想笑就笑,想说就说。她本来以为这一世的她再也不可能如此活着,结果她在他面前居然做到了。那一刻她真的是很快乐,所以她会永远记住这份偷来的甜蜜。

想着想着,眼泪突然涌上了她的眼眶。重生之后,她一直对自己说,她是回来报恩的。她是来还债的,她唯一要做的是修正前世的错误。可事实证明,她也在渴望着幸福,那种能让人由衷而笑,不需要任何防备与小心翼翼的幸福。

此刻,她知道他就在自己身后,为了不让他看出异样。她轻轻翻了一页书页,努力逼回眼泪。她告诉自己,她可以做到的,她只是因为他而变得贪心了,她可以修正自己的心态。她可以配合他的脚步,即使她摸不清他的想法,不知道他为什么嘴里说着讨厌她,却在私下又是亲她,又是抱她。就算亲她的时候他喝醉了,可那个紧紧的拥抱并不是她的幻觉。

沈君昊站在架子旁,他看不到云居雁的表情,他的思绪也不在手中的书册上,她的沉默让他不安。他想说些什么,却怎么都找不到适合的话题。

“那个”沈君昊索性放下了书册,“关于那对兄妹,我是说自杀那个,就是原本是你丫鬟那个。”他怎么都想不到她的名字。

云居雁不敢回头,只能依旧把目光停留在书册上,轻声问:“你是说抚琴”

“对。”沈君昊急忙点头。好似终于找到理由了,他走到她身旁坐下,压下她手中的书本,看着她说:“如果明天雨停了,我会找人去一趟刑部,我不是不相信你舅父,只是觉得再细细核查一遍,说不定能找到线索。”他原本打算如果事情能办成再对她说,可眼下他需要话题,只能找它当借口了。

云居雁很庆幸自己已经逼回了眼泪。她本来也想再查一查抚琴的身份,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如今沈君昊主动提及,她笑着对他说了声“谢谢”,又补充道:“其实我让母亲买下她的时候,她是官婢,当时的卖身契之类我都留着,不知道有没有用。”

“当然有用。”沈君昊看着她的眼睛,却瞧不出任何端倪。下午的时候,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可现在,她的眼眸平静如水,她虽在看着他,但同时也在躲避他的目光,不像下午的时候,她总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似在引诱他一般。“你没事吧”他脱口而出。

“我有事吗”云居雁笑着反问,起身避开他的目光,嘴里说着:“我当然没事,我现在去书房把东西找出来,省得明天忘记了。”她想一个人待会儿。

沈君昊不明白她为何这么着急。他看了看外面,雨依然在下,夜很黑。“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不用了,才几步路。”

“走吧。”沈君昊说话间已经起身往外走去。云居雁只得跟上他的脚步。

半个时辰后,云居雁依然在西厢房的抽屉内翻找着。她知道东西放在哪里,那是她亲手放进去,然后再锁起来的。她找不到,因为她不想回卧室。她以为磨光了沈君昊的耐心,他就会离开,可是他就在一旁耐心地等着,手中拿着她的藏书,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大奶奶,时辰不早了。”玉瑶在门外提醒。

“知道了。”云居雁假装忙碌。昨夜是他把她“扔”到床上的,还是在吹灯以后,可今天晚上怎么办难道真的让她在他面前脱衣服睡觉

自成亲的第一天,玉瑶已经满腹疑问。一开始主子总是借故把她支开,不让她入屋服侍,这两天她虽然可以第一时间进屋了,但她隐约觉得不对劲。她问过锦绣,她坚称没事,但她知道一定有事。此刻也是,书房的东西都是刚刚整理过的,什么东西放在哪里,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出来,可是主子却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就是不愿意问她一声。

眼看时间越来越晚了,明天一早还要去薛氏那边请安,她恭声说道:“大奶奶,不如让奴婢帮您找吧。”

“不用了,你不知道东西放在哪里。”云居雁急忙拒绝。

沈君昊抬头看了她一眼,合上书册,走到她身边拉起她。“明天再找吧,该回去睡了。”

云居雁正等着这句话,急忙说:“你先去睡吧,我马上就能找到。”

沈君昊压着声音问:“你在害怕什么”续而又附在她耳边说:“放心,我说到做到,而且我绝不会强迫女人。”

云居雁只觉得脑中“轰”一声,脸上烧得厉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的话音未落,他已经牵着她往外走去了。

屋檐下,虽然正房就在眼前,但丫鬟们引路的引路,打伞的打伞,忙成一团。沈君昊拿过一旁的雨伞,一手撑开,一手揽住她的肩膀,说了句“走吧”,便拥着她往雨中走去。云居雁惊呼一声,不得不跟上他的脚步。

他们并没有从廊下绕回正屋,而是直接穿入了雨帘中。才走两步云居雁的绣花鞋就湿了。“你故意的”随着她的控诉,他们已经走到了正屋的廊下。沈君昊扔下雨伞就把她推进了房间,“嘭”一声关上房门。他的鞋子也湿了。

“你干嘛有回廊不走,拉着我淋雨。”云居雁生气的控诉。她不喜欢下雨天。

“刚刚你说一个人去书房找东西,是不是在生气”这是沈君昊能想到的最合理理由。

“没有。”云居雁转头入了内间,在门后吁了一口气。生气不生气,难过不难过,紧张不紧张,高兴不高兴,她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快起起伏伏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想哭,又会害怕不知道如何和他相处,甚至还会莫名其妙发脾气。成亲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只要保持微笑,做一个得体的沈家大少奶奶就行了,可是她居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原本她以为最难相处的应该是薛氏,实际上却是他。

云居雁走到床边,脱下湿了的鞋袜,一溜烟爬上床,睡在了内侧。成亲前,无论是许氏还是嬷嬷都告诉她,女人要谁在床外侧,因为要提早起身梳妆打扮,要永远让丈夫看到自己最美的一面。不过反正他连她的鼻涕眼泪都见过了,她还在乎这些干什么再说他亲口说的,无论是现在的她,还是前世的她,他都不喜欢。

云居雁胡乱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沈君昊直至听不到内间的动静,这才走了进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惹她不高兴了,但他清楚地看到,她因为同床这件事很不安。他脱了衣裳,熄了灯,在她身边躺下。想了想,他翻了个身,不甘心地伸手抱住了她。

第298章继续装五更

第五更,~~~~>